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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藻


  姚梁公與崔監司在中書。梁公有子喪,在假旬日,政事委積,處置皆不得。言于玄宗,玄宗曰:「朕以天下事本付姚崇,以卿坐鎮雅俗。」及梁公出,頃刻間決遣盡畢。時齊平陽為舍人,在旁見之。梁公自以為能,頗有得色,乃問平陽曰:「餘之為相,比何等人?」齊未及對。梁公曰:「何如管、晏?」曰:「不可比管、晏。管、晏作法,雖不及後,猶及其身。相公前入相,所立法令施未竟,悉更之,以此不及。」梁公曰:「然則竟如何?」曰:「相公可謂救時之相也。」梁公投筆曰:「救時之相,豈易得乎?」時齊平陽善知今事,高仲舒善知古事。姚作相,凡質疑問難,皆此二人,因歎曰:「欲知古事,問高仲舒;欲知今事,問齊澣,即無敗政矣。」

  玄宗西幸,駕及古界,靈武遞至,房琯新除丞相。玄宗於馬上看除目,顧左右,謂裴士淹曰:「亦不是滅賊手。」士淹低語曰:「請陛下勿複言。」上色少愧。

  玄宗西幸,嘗鬱鬱不悅,多與裴士淹並馬語。語及平日之事,時亦解顏。上曰:「李林甫之材不多得。」士淹曰:「誠如聖旨,近實無儔。」上曰:「但以妒賢嫉能,以此至敗。」士淹曰:「陛下既知,何故久任之?豈唯身敗,兼亦誤國。計今日之事,林甫所啟也。」上愀然不樂。

  喬彝京兆府解試,時有二試官。彝日午叩門,試官令引入,則已醺醉。視題,曰《幽蘭賦》,不肯作,曰:「兩人相對作得此題,速改之。」乃改為《渥窪馬賦》。奮筆斯須而就,其辭甚工。便欲首送。京兆尹曰:「喬彝崢嶸甚,以解副薦之。」

  尚書白舍人初到錢塘,令訪牡丹。獨開元寺僧惠澄近於京得此花,始栽植於庭,欄圍甚密,他亦未知有也。時春景方深,惠澄設油幕覆其上。牡丹自東越分而種之也,會稽徐凝自富春來,未識白公,先題詩曰:「此花南地知誰種,慚愧僧門用意栽;海燕解憐頻睥睨,胡蜂未識更徘徊。虛生芍藥徒勞妒,羞殺玫瑰不敢開;唯有數苞紅萼在,含芳只待舍人來。」白尋到寺看花,乃命徐生同醉而歸。時張祜榜舟而至,甚若疏誕,然張、徐二生,未之習稔,各希首薦焉。中舍曰:「二君論文,若廉、白之鬥鼠穴,較勝負于一戰也。」遂試《長劍倚天賦》、《余霞散成綺》詩。既解送,以凝為先,祜其次耳。張祜詩有「地勢遙尊嶽,河流側讓關。」多士以陳後主「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比,徒有前名矣。祜題《金山寺》詩曰:樹影中流見,鐘聲兩岸聞」,雖綦毋潛雲「塔影掛青漢,鐘聲扣白雲」,此二句未為佳也。祜又有《觀獵》四句及《宮詞》,白公曰:「張三作獵詩以擬王右丞,予則未敢優劣也。」王維詩曰:「風勁角弓鳴,將軍獵渭城;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忽過新豐市,還歸細柳營。回看落雁處,千里暮雲平。」張祜詩曰:「晚出禁城東,分圍淺草中;紅旗開向日,白馬驟臨風。背手抽金鏃,翻身控角弓,萬人齊指處,一雁落寒空。」白公又以《宮詞》四句之中皆偶對,何足奇乎?不如徐生雲:「今古常如白練飛,一條界破青山色。」徐凝賦曰:「譙周室裡,定游、夏于邱、虔;馬守帷中,分《易》、《禮》于盧、鄭。如我明公薦拔,豈惟偏黨乎?」張祜亦曰:「《虞韶》九奏,非瑞馬之至音;荊玉三投,佇良工之必鑒。且洪鐘《韶》擊,瓦缶雷鳴;榮辱紮繩,複何定分!」祜遂行歌而邁,凝亦鼓而歸。自是二生終身偃仰,不隨鄉試矣。先是李補闕林宗、杜殿中牧,與白公輦下較文,具言元白體舛雜,而為清苦者見嗤,因茲有恨也。白為河南尹,李為河陽令,道上相遇,尹乃乘馬,令則肩輿,似乖趨事之禮。嘗謂樂天為「囁嚅公」,聞者皆笑,樂天之名稍減。白曰:「李直木(原注:林宗字也)吾之猘子也,其鋒不可當。」後杜舍人之守秋浦,與張生為詩文交,酷愛祜《宮詞》,亦知錢塘之歲,自有是非之論,懷不平之色,為詩二首以高之,曰:「誰人得似張公子,千首詩輕萬戶侯。」又雲:「如何故國三千里,虛唱歌辭滿六宮。」

  升平裴相兄弟三人,俱有盛名。世謂俅不如休。休好釋氏,善隸書,所在寺額多書之。

  隋吏部侍郎高孝基主選,見梁公房玄齡、蔡公杜如晦,愕然降階,與之抗禮。延入內廳,食甚恭,曰:「二賢當為王霸佐命,位極人臣,然杜年壽稍減于房耳。願以子孫相托。」貞觀初,杜薨于左僕射,房位至司徒,秉政二十餘年。

  太宗稱虞監:博聞、德行、書翰、詞藻、忠直,一人而已,而兼是五善。

  貞元中,楊氏、穆氏兄弟人物才名不相遠。或雲:「楊氏兄弟賓客皆同;穆氏兄弟賓客皆異。」以此為優劣。

  穆氏兄弟四人:贊、賞、質、員。時人謂:贊俗而有格,為「酪」;質美而多文為「酥」;員為「醍醐」,言粹而少用;賞為「乳腐」,言最為凡固也。

  德宗晚年絕嗜欲,尤工詩,臣下莫及。每禦制奉和而退,笑曰:「排公在。」

  杜太保在淮南,進崔叔清詩百篇,上謂使者曰:「此惡詩,焉用進?」時人呼為「准敕惡詩」。

  盧肇、黃頗,同游李衛公門下。王起再知貢舉,訪二人之能。或曰:「盧有文學,黃能詩。」起遂以盧為狀頭,黃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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