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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縣(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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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處分人命】 吳俗最囂,無命輒以人命入狀,究之毫無影響,吏茲土者亦視為尋常故套,漫然准其行,亦漫然聽其罷。然而溫飽善良罹其毒者必至破家而後已,至有狀行許久,然後求覓屍骨以實其刁詐者。近戊戌年粵人鄧雲霄拜長州令,熟知此弊,凡告人命者,其狀寫明某日打傷某處,某時身死,屍停何處,去城幾十裡,如虛甘責幾十板。告者無一不准,即刻身往檢驗,路遠者限定時刻抬至聽檢,其誣者立即如數痛笞不饒一下。行之半年,告人命者絕跡。鄧蒞任七年,此弊頓絕,甫去而刁風仍熾矣。 【邑令輕重】 國初極重郎署,凡禦史九年稱職者,始升為主事;既而台省漸重,有大臣保薦者,得同部屬出為藩臬知府,而給事、禦史,多從新進士除授,以故外官極輕,如程篁墩之言曰:「國家初以他途授令,至憲宗始重視民之任,乃以第三甲進士為之,然久襲重內輕外之說,自任其勞,受人之挫,任是職者情多不堪。」羅一峰之言曰:「人中進士,上者期翰林,次期給事,次禦史,又次期主事,得之則忻,其視州縣守令,若鵷鸞之視腐鼠,一或得之,魂耗魄喪,對妻子失色,甚至昏夜乞哀以求免。」蓋當時邑令之輕如此。自考選法興,台省二地非評博中行及外知推不得入,於是外吏驟重,而就中邑令尤為人所樂就。蓋宦橐之入,可以結交要路,取譽上官。又近年乙酉科以後,令君悉充本省同考,門牆桃李,各樹強援,三年奏最,上臺即以兩衙門待之,除顏屈體反祈他日之陶鑄;而二甲之為主事者,積資待次,不過兩司郡守,方折腰手板,仰視台省如在霄漢,其清華一路,唯有改調銓曹,然必深締台省之歡,遊揚擠奪,始得入手;而三甲進士綰墨綬出京者,同年翻有登仙之羨。亦可以觀世變矣。 【立碑】 今世立碑之濫極矣,而去思尤甚,凡長吏以善去者,俱得屭贔穹石,其詞不過鄉紳不情之譽,其人不過霸儒強醵之錢,而後至之官,又自為他日地,為之作序文作募疏以獎勸之。今建白滿公車,無一語及此者,何也?《南史》裴松之曰:「世立私碑,有乖事實。」以為諸立碑者,宜悉令言上,為朝議所許,然後聽之,庶可以防遏無征,顯彰事實。宋武帝從之,由是普斷。以今一統全盛,豈反遜義熙之年,所當首為禁者。 【嫌名】 前代仕宦每避嫌名,如宗如周、韓皋、元絳之屬,偶犯貽笑者,俱載在典籍中。本朝此禁稍弛,然未有居官之地,直犯其名者。今上初元,吾鄉戴春雨鳳翔嘉靖己未甲榜,以行人為吏科給事,被內計,降補陝西鳳翔府郿縣丞,鹹疑當事者有意侮之,宜棄官以去。戴竟履任,漸曆郎署以至出守,又得鳳翔府知府,在郡凡三年,始轉陝西苑馬少卿,又以外計斥歸。五馬之榮雖可慕,但吏民稱謂及上下文牒往還,日日親睹其名,亦何以施顏面?蓋戴曾有特疏劾海忠介,時情薄之,屢加窘辱,而戴固樸誠人,戀戀雞肋,迄不能決也。陶鑄之地,前後兩度,俱刻而巧矣。近年己醜王弇州拜南大司寇,時南台王仁榮者疏糾之,謂弇州之父坐法極刑,不宜受秋卿之命,且雲裡勝母,曾子不入,不知世貞何顏複坐此堂也?弇州辨疏語哀而苦,若王侍禦者,亦更為不恕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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