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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衛公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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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國公李靖,微時嘗射獵霍山中,寓食山村。村翁奇其為人,每豐饋焉,歲久益厚。忽遇群鹿,乃逐之。會暮,欲舍之不能。俄而陰晦迷路,茫然不知所歸。悵悵而行,困悶益極。乃極目,有燈火光,因馳赴焉。既至,乃朱門大第,牆宇甚峻。 叩門久之,一人出問,公告其迷道,且請寓宿。人曰:「郎君皆已出,惟太夫人在,宿應不可。」公曰:「試為諮白。」乃入告而出,曰:「夫人初欲不許,且以陰黑,客又言迷,不可不作主人。」邀入廳中。有頃,一青衣出曰:「夫人來。」年可五十餘,青裙素襦,神氣清雅,宛若士大夫家。 公前拜之,夫人答拜,曰:「兒子皆不在,不合奉留。今天色陰晦,歸路又迷,此若不容,遣將何適?然此山野之居,兒子往還,或夜到而喧,勿以為懼。」公曰:「不敢。」既而命食,食頗鮮美,然多魚。食畢,夫人入宅,二青衣送床席ブ褥,衾被香潔,皆極鋪陳,閉戶系之而去。 公獨念山野之外,夜到而鬧者何物也,懼不敢寢,端坐聽之。夜將半,聞扣門聲甚急,又聞一人應之曰:「天符報,大郎子當行雨,周此山七百里,五更須足,無慢滯,無暴傷。」應者受符入呈。聞夫人曰:「兒子二人未歸,行雨符到,固辭不可,違時見責。縱使報之,亦已晚矣。僮僕無任專之理,當如之何?」一小青衣曰:「適觀廳中客,非常人也,盍請乎?」 夫人喜,因自扣廳門曰:「郎覺否?請暫出相見。」公曰:「諾。」遂下階見之。夫人曰:「此非人宅,乃龍宮也。妾長男赴東海婚禮,小男送妹。適奉天符,次當行雨。計兩處雲程,合逾萬里,報之不及,求代又難,輒欲奉煩頃刻間,如何?」公曰:「靖俗客,非乘雲者,奈何能行雨?有方可教,即唯命耳。」夫人曰:「苟從吾言,無有不可也。」遂敕黃頭:「韝青驄馬來。」 又命取雨器,乃一小瓶子,系於鞍前。誡曰:「郎乘馬,無須銜勒,信其行,馬ㄟ地嘶鳴,即取瓶中水一滴滴馬鬃上,慎勿多也。」於是上馬,騰騰而行,倏忽漸高,但訝其穩疾,不自知其雲上也。風急如箭,雷霆起于步下。於是隨所ㄟ,輒滴之。既而電掣雲開,下見所憩村,思曰:「吾擾此村多矣,方德其人,計無以報。今久旱,苗稼將悴,而雨在我手,寧複惜之。」顧一滴不足濡,乃連下二十滴。俄頃雨畢,騎馬複歸。 夫人者泣于廳曰:「何相誤之甚!本約一滴,何私感而二十之!天此一滴,乃地上一尺雨也。此村夜半平地水深二丈,豈複有人?妾已受譴,杖八十矣。」袒視其背,血痕滿焉。「兒子並連坐,如何?」公慚怖,不知所對。夫人複曰:「郎君世間人,不識雲雨之變,誠不敢恨。即恐龍師來尋,有所驚恐,宜速去此。然而勞煩,未有以報。山居無物,有二奴奉贈。總取亦可,取一亦可,唯意所擇。」 於是命二奴出來。一奴從東廊出,儀貌和悅,怡怡然。一奴從西廊出,憤氣勃然,拗怒而立。公曰:「我獵徒,以鬥猛為事,一旦取奴而取悅者,人以我為怯乎?」因曰:「兩人皆取則不敢。夫人既賜,欲取怒者。」夫人微笑曰:「郎之所欲乃爾。」遂揖與別,奴亦隨去。出門數步,回望失宅,顧問其奴,亦不見矣。獨尋路而歸。 及明,望其村,水已極目,大樹或露梢而已,不復有人。其後竟以兵權靜寇難,功蓋天下,而終不及於相,豈非悅奴之不得乎?世言:「關東出相,關西出將。」豈東西而喻耶?所以言奴者,亦臣下之象。向使二奴皆取,位極將相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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