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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不錯,你身子骨還很好,和當年一樣,沒有垮下來。"周筱蘭注視著他的眼睛。

  "如果垮下來,就沒法見到你了。"

  "所以,我還是欣賞你。"

  卞紹宗"噗嗤"地樂了:"欣賞我?我現在有什麼欣賞的,一個純粹的失敗者。"

  "不,你沒有失敗。"

  卞紹宗叉開了話題,說:"我覺得,你變化不大,如果說有什麼變化的話,更加增添了成熟女人的魅力。"

  "怎麼學會恭維了,我怎麼能和過去比啊,畢竟,都是生過孩子的女人了。"

  "生孩子怎麼了,那是瓜熟蒂落,又不是割掉你的肉,你身上並沒有缺什麼。"

  "你呀!還是當年的貧嘴。如果說你有什麼變化,就是話裡話外,增加了一點圓滑,你承認嗎?"

  卞紹宗說:"這個嘛,必須承認,而且我圓滑得還很不夠。"

  周筱蘭笑了,說:"別說圓滑了,說成熟好嗎。你是增添了成熟。"

  卞紹宗說:"中國的詞彙太豐富了,圓滑變成熟,一下子冠冕堂皇了。"

  兩人都樂了。

  周筱蘭騰出手,用纖細的手指整理了卞紹宗胸前的領帶,輕輕抻了抻他的衣領,又把塗了淡淡口紅的薄唇伸過來,卞紹宗以為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吻他呢,突然有些不自在,但他還是準備了迎接這一吻的準備。多年的農村封閉生活使他對這種大都市的現代文明一時還不是太適應,儘管他血管裡流的也是城市公民的血液。省城畢竟是省城啊!儘管它的整體面貌無法與沿海城市的張揚、喧囂與時代感相提並論,但畢竟是三千里隴原大地上最大的城市,也是最能代表隴原大地現代文明的開放型城市,而這片絲綢古道難得的異域氣息和厚重的人文氣質,卻是獨特、旖旎而綺麗的。現在,這片土地的女兒周筱蘭就在他的眼前。卞紹宗在克制著自己的情緒,有些眩暈。他感覺有馨香如蘭的風吹過來,吹到了他的肩膀上、脖子上。

  他這才意識到,周筱蘭是在吹落他脖子和肩膀上的頭屑。

  周筱蘭微微地笑了。卞紹宗反而窘得厲害。

  周筱蘭大方地伸出胳膊,卞紹宗趕緊挽了,在周筱蘭的引導下,款款地走向停在天水路上的一輛火紅的寶馬車。

  周筱蘭是在一家豪華酒店的包房裡接待的他。

  外面華燈初上,大都市的夜空星河璀璨,恍如白晝。這是一間幽雅、溫馨、舒適、有著歐洲情調的包房。周筱蘭向服務生要了兩瓶紅酒,一盤果醬和炸薯條,兩盤牛腩米飯,兩盤腰果蝦仁,一壺俄羅斯紅茶和日本咖啡。然後向卞紹宗舉起杯,說:"紹宗,你好!我為你接風。"

  卞紹宗能說的只有兩個字:"謝謝!"

  周筱蘭還是周筱蘭,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似的,仿佛大學畢業後的整個歲月濃縮成了短暫的一天,或者是一個小時,他們像是課間相逢在校園的畫廊裡似的。只不過,當年,他們是親密無間地拉著手的,周筱蘭甚至還經常在卞紹宗的肩膀上靠一會兒,讓美麗的思緒在晚風中飄散。每當此刻,卞紹宗會經常摟著周筱蘭柔嫩小巧的腰肢,情不自禁地向心愛的姑娘伸過去滾燙的嘴唇。而現在,兩人又單獨在一起了。卞紹宗覺得自己更像一個可憐的乞丐。周筱蘭一次又一次地給卞紹宗的咖啡裡、茶水里加冰糖。卞紹宗知道周筱蘭是在幫助他解脫不堪的情緒,就更不自然了。

  周筱蘭向服務生點了音樂。立時,音樂大廳裡傳來主持人深情地有些誇張的介紹:"各位女士,各位先生:下面請欣賞周女士專門為卞先生獻上的管弦樂曲《自由射手》,希望卞先生喜歡,也希望大家喜歡!"

  各個包廂裡都在為此鼓掌,卞紹宗也讓自己僵硬的手掌拍出了聲音。《自由射手》曾經是大學校園裡和周筱蘭經常欣賞的樂曲,旋律曾經那麼的熟悉,而今居然有些忘記,他只是依稀記得,這是德國音樂家韋伯(weber)的著名作品。

  管弦樂隊開始了演奏。

  喝紅酒,品香茶。

  周筱蘭說:"是不是沒有話說了?"

  卞紹宗說:"不是,是在欣賞音樂呢。"

  "能想起來嗎?當初,咱倆帶著隨身聽,無時無刻不在欣賞的曲子,記得你我最喜歡聽的有巴赫的《D小調托卡塔與賦格》,對嗎?"

  "對,是的。"

  "還有莫札特的《G大調弦樂小夜曲》,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組曲》,對嗎?"

  "是的。"

  "還有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舒伯特的《美麗的磨坊女》,對嗎?"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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