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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試了,像我這號的沒戲。人家心氣高著哪!和我從來沒動過真的。哎,說別的是假的,我兒子那事你們家龔燕這次可一定得幫忙呵。這可是要我命的事,老婆都給他氣躺下了。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著,你有了信兒馬上告訴我!」

  那天晚上,朱國平失眠了。先是妻子龔燕在他身上聞到了香水味後一通緊鑼密鼓地盤查,弄得他心裡一陣陣地起煩,後來他有點急了:「人家請你去,你說有事,我去了,你又亂懷疑!」龔燕這才甘休;其後躺在床上的他又滿腦子翻騰開了從早上到晚上發生的亂七八糟的一大堆的事——顧副局長的出國考察報告南海漁邨的海鮮法國紅酒歌廳小姐們的超短裙和裙子下一大片幾乎完全暴露在外的白花花的大腿阿玉甜美的笑靨開起來如同公牛般怒吼的切諾基劉雲朋兒子劫持女同學把校長辦公室門踹出兩個黑洞洞大窟窿傻乎乎留在門上的耐克鞋印……他努力想抓住其中的一個理出些頭緒,但最終都是白費心機,亂哄哄只是一個接一個的畫面和場景,雜亂無章、支離破碎,在腦子裡沖過來撞過去,最終絞成了一團,令他痛苦不堪,懵懵懂懂地什麼也伸展不開更深入不下去,就這樣熬到了天亮,便開始咳嗽流鼻涕。

  朱國平掛完號在候診室裡等了快一個小時了,還沒有叫到他。上午九點多鐘,正是醫院裡生意最火爆的時候,何況這又是一所在全市享有極高知名度的大醫院。據說許多人是半夜就來這裡排隊掛號,樓道、走廊和候診大廳裡到處擠滿了人,其密集程度決不遜色於星期天的百貨大樓,唯一不同的是在這裡的一張張臉龐上找不到逛百貨大樓時的那種休閒與自在,而是匆色中都夾雜著幾分焦躁與不安。濃濃的來蘇水氣味與因為人群密集造成的污穢氣味混合在一起幾乎令人窒息,這一切都使本來就鬱悶的朱國平愈加感到難受和難熬起來。

  「28號,朱國平。」

  終於輪到他了。

  給他看病的是一位女大夫,年紀看上去像是還不到四十歲,朱國平坐在那張專門為患者設置的凳子上只能看到她戴著口罩的側臉,但依然可以看出這是一位很漂亮的女人。她的光滑平潔的額頭、密長而略有些上卷的睫毛和被鬢髮微遮的線條清晰的耳部輪廓在朱國平的眼中仿佛是勾畫出的一幅剪影,剪影中所呈現出的柔順的臉部線條和細膩的膚質達到了一種近乎完美的組合。朱國平的腦中忍不住浮出了這樣一個聯想:如果將這個鏡頭拍攝下來刊在某個刊物的封面上,一定會吸引眾多的眼球而使該刊物成為暢銷品。這個形象實在是太美了!她也許應該去做一名演員,而不是一名大夫,況且她在氣質上還要比那些歌星、影星更勝一籌。

  同時令朱國平感到意外的還有她那已經享有的副主任醫師高級職稱的頭銜,這是他在掛號時就知道了的。掛號處的牌子上注明今天上午內科應診的全部是副主任醫師以上的專家,這麼年輕的她竟已經獲得了高級職稱。不知怎的,這多多少少令朱國平感到有幾分意外,其中似乎還夾雜有幾分說不清的嫉妒。他想起了已走出大學校門十幾年的自己,由於一直在機關上班,至今連個評定技術職稱的機會也沒有,若是論起官銜來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副處長,在官職如林的機關中微不足道,與一般職員沒什麼兩樣。

  漂亮的女副主任醫師對此自然是一無所知,她此刻正匆匆地往一個病歷上寫著什麼,「你哪裡不好?」她很快寫完了,放下筆,轉過臉來問。

  朱國平直到此刻才完完全全看清她的一雙眼睛,一下子愣住了,他好像曾經在哪裡見到過這雙眼睛。

  「你哪裡不好?」她又耐心地問了一句。

  朱國平急忙敘述了一遍病情,他努力回避開那雙近在咫尺的此刻正在看著自己的眼睛,只是在敘述到了一個小段落的時候才裝做不經意地朝她瞥去一眼,但他還是覺出了自己的某些不自然,好在她已經開始轉過身去拿起筆往病歷上寫東西了,這才令他稍稍放鬆了下來。她寫字時的姿勢也非常好看,圓珠筆在紙上行進時的輕盈沙沙聲與頭頂上螢光燈發出的同樣輕盈的嗡嚶聲和諧地交織在一起,令朱國平刹那間產生出一種很奇妙的錯覺,仿佛此刻又回到了當年的大學生活。眼下是坐在晚自習的圖書館裡,身旁的她是無意之中偶然坐在了一起的一位漂亮女生,當他看累了書扭過頭去的時候正好可以從側面欣賞到她那優美的閱讀或寫字的姿勢,這種經歷他曾經有過。她看上去真的好眼熟,該不會真是在一個大學裡呆過吧?可是,學文的怎麼會和學醫的跑到一所大學裡去呢?

  她很快寫完了病歷和處方,告訴他只是感冒,除了吃藥外還要多喝水注意休息,並主動問他需不需要開一張病假條?朱國平有些感動,忙說:「謝謝,不用了,單位裡事情太多,恐怕想歇也歇不了,吃些藥就行了。」

  「你好像還和上中學時一樣,到哪兒都那麼忙。」她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

  「啊!你是——」朱國平有些發懵,滿臉驚奇地愣在了那裡。

  「你真是健忘,我是肖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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