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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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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說朱國平對工地並不陌生,當初為了給未來的社區和街道起名,他曾仔細研究過工地施工地形圖和規劃圖。在他的記憶中,工地是一個面積超出100畝地的正方形大院子,他現在的所在的位置是在整個工地的西北角上,也就是工地大門所在的位置。當初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為了便於看管,整個工地只開了這一個大門,即高振山指揮「綠鋼盔」們打黑子、胡全等人時關閉的那兩扇大鐵門。從大門處向南向東都是圍牆。牆是新砌不久的,為了防止有人進入工地偷盜,牆都砌得又高又厚,結實無比,想不到這堵用來防賊的牆現在成了阻礙阿玉和民工們逃生的最大障礙。 朱國平還注意到,在沿著公路向南去的圍牆下有一些提著木棒子的村民模樣的人在來回走動,像是在巡邏。看來村民們事先已做了周密的部署,防止有人從外面救援和阻止裡面的人跳牆跑出去。從那裡進去顯然不行,看來只有順著牆向東去找找看了。想到這裡,他便沿工地的北牆向東快步走去。 北牆外是一片開闊的莊稼地,緊貼著牆根下有一條一米多深的已經乾涸了的排水溝,將工地圍牆與荒地分隔開來。排水溝雖不很寬,但兩邊坡度很陡,站在溝中,向上望去,工地的圍牆更顯得高不可攀。而且溝沿與圍牆之間的平地寬不足一尺,要想從這裡爬上去,顯然不行。朱國平心急如焚,又急忙順著北牆向東小跑起來,一直跑了足有二百多米,到了大牆盡頭向南折轉的東牆根下才停了下來,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迅速觀察著東牆外的地形。 忽然,他發現向南不到三十米的地方有幾棵碗口粗的楊樹,雖不高大,倒也枝繁葉茂,而且離牆極近。 「太好了!」他禁不住叫出聲來。這些樹就是天然的梯子,只要爬上樹就可以輕而易舉地翻進牆去。 他又小心觀察了一下周圍,沒有人,不遠處只有一間孤零零的小房,像是個廢棄的水泵房,房頂上的瓦不知被誰掀去不少,禿禿地立在那裡,沒有一點生息。機不可失,一旦有村民巡邏到這裡就完了。朱國平想。 他快步跑到一棵楊樹前,憑著小時候練過的爬樹的本事,沒太費事就上到了與牆頭平行的位置,然後側過身去,小心翼翼地把右腿伸出去,讓它儘量搭到牆頭,很快,他便穩穩地站到了北牆上。此刻,大牆內的一切盡收眼底。院內的景象把朱國平唬得差點沒從牆上掉下去。 工地已經名副其實地變成了一個大戰場。 一千多名手無寸鐵的民工被幾乎同等數量的手持棒子、鐵鍬的村民追得四處亂跑。那場面使朱國平聯想起了彩色寬銀幕電影《遼沈戰役》中的某些鏡頭,除了沒有開炮和用衝鋒槍掃射的內容,其他的場面和動作在這裡差不多都能找到。一邊是民工們丟盔卸甲、奪路而逃;一邊是村民們手舞鍬棍、窮追猛打。跑丟的鞋子、衣服和各種顏色的安全帽隨處可見,一片狼籍。 幾十台打樁機又一次停止了工作,幾十根被打到一半的鋼筋混凝土樁子高矮不一地立在凸凹不平的地上,白刺刺地格外顯眼,像是被剝去了皮的樹幹戳在砍伐劫餘的空地上,給眼前正在進行的這場「激戰」增加了幾分殘酷和恐怖的色彩。 朱國平看得有些心驚肉跳,但越是這樣,他要救出阿玉的心情就愈加迫切。 時間就是一切,他顧不上多看,急忙蹲下身,雙手扒住牆頭,縱身跳了下去。 到哪裡去找阿玉呢?這麼大的地方,這麼多的人,朱國平又一次開始犯愁。他想,阿玉如果沒出意外的話,現在應該是混在民工們中間才對。正想到此,就見有一撥民工模樣的人被村民追趕著向這邊跑了過來。他急忙湊了上去,摻進了民工奔跑的隊伍。 「見到阿玉了嗎?」他邊跑邊問身邊的一位二十來歲模樣的民工小夥子。 「不知道」。小夥子一口山東口音,跑得已是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 朱國平弄不明白他所說的「不知道」確切的含義是指什麼,是不知道阿玉現在在哪兒?還是根本就不知道有阿玉這個人? 只好再去問跑在他身邊的其他的人,一連問了幾個,都回答說不知道。有的連話都顧不上說,只顧逃命。一個個臉上都是一副驚恐萬狀的表情。 朱國平有些失望了,這可讓他到哪裡去找呢? 民工們此刻已被村民們沖散成了幾十撥,每撥都在爭相逃命,誰也顧不上誰,在工地上被追得來回來去亂跑。好在工地巨大的活動空間給了他們可供逃生的機會和與村民們周旋的餘地。而且畢竟是一千多人追趕一千多人,在總比例1:1的情況下要想把民工們都追上也不是那麼容易,因為就算是追趕一千多隻羊也夠村民們追一氣的,何況是比羊機靈得多的大活人呢。就在這時,朱國平所在的民工隊伍與另外一支被驅趕過來的民工隊伍攪在了一起,兩隊合為一隊,足有七八十人,你沖我撞的一時間亂得不成了樣子,跑在後面的幾個民工被村民追上了,挨了打,有一個還被打翻在了地上,發出了痛苦的嚎叫。 朱國平此刻已經有些顧不上去想怎麼搭救阿玉了,他開始感到了一種巨大的危險正在慢慢地向他逼來。因為朱國平突然意識到自己在民工中是那麼的扎眼,白襯衫、西裝褲和黑皮鞋,在一大群民工中顯得是那麼的格格不入,自己肯定會被村民們認為是房地產公司的人,一旦被抓住,那可就慘了。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抓住!他腦子裡此刻只剩下了這麼一個想法。 「朱哥!」 忽然,他的胳膊被一隻手拽住了,把他嚇了一大跳,他忙轉過頭去看,竟是阿玉。 但他差一點沒認出她,阿玉身上穿著件髒得幾乎看不出本色的藍工作服,頭上戴著一頂黃色的安全帽,從鼻子和額頭上流下的汗水與灰土摻在一起,淌成了幾條黑道子,原來的面容幾乎完全變了個樣。朱國平是從她的聲音和那雙熟悉的眼睛上判斷出她是阿玉的。 「阿玉」,他興奮地叫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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