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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席間的相互交談在賀建方的控制和掌握下始終充滿了熱烈歡快的氣氛。沒聊多久,鄭主任便從任主任的口中得知任主任的夫人原來和自己是一個地方的人,於是,和任主任也就成了半個老鄉,關係自然一下子親熱了許多,開始互以老兄老弟相稱。鄭主任責怪任主任不該把夫人和孩子丟在家裡,任主任笑著說:「下次,下次一定都帶來!」四個服務員專門為這一桌服務,走馬燈似地上菜,直到把一張坐十二個人都富富有餘的大宴會台擺得滿滿當當。菜肴自然都是經過精挑細選的,據鄭主任介紹,其中那道松茸燒梅花參中的松茸是上午剛剛搭飛機從新疆運過來的,是昨天才采到的上等的松茸。一般只有在高檔的大飯店裡才能吃到,而且至少要賣到八千元以上一斤。任主任不禁咂舌道:「我說怎麼吃起來那麼鮮,在別的地方從沒嘗到過呢。」席間,任主任還特意向賀建方兩口子提起了下個月老丈母娘要到城裡來看病的事,發愁專家號不好掛。賀建方拍著任主任的肩膀說:「看病的事全包在我身上。」

  吃過飯,鄭主任讓服務員領大家到三樓的客房裡去休息,任主任則被安排在了貴賓套房,裡面有單獨的桑拿洗浴衝浪設備,並安排了美髮室一位學過按摩的女孩到套房裡給洗過澡的任主任做了中醫保健按摩。

  晚上,鄭主任又特意為愛吃辣味的任主任準備了川味火鍋宴,喝了茅臺酒,宴後一群人又去了一層的歌廳唱了卡拉OK,直到夜裡十二點多才散,臨走的時候鄭主任還送給了任主任兩瓶精品五糧液酒和一盒包裝精美的高檔野生松茸。

  星期一下午,朱國平被叫到任主任辦公室,任鐵軍親手給他泡了一杯茶,並讓他在沙發坐下,然後才告訴他,關於他調工作的事,他已經和其他幾位中心的副主任商量過了,考慮到朱國平的實際情況,決定同意他調去報社工作。

  「國平啊,說句實話,我們是從心裡捨不得讓你走。但是我們又不能不考慮你的實際情況,所以只好忍痛割愛。希望你到了新的單位以後好好幹,發揮出你的特長,爭取幹出一番大事業。」朱國平急忙表達了對領導理解的感謝。

  回到自己辦公室,朱國平立刻打電話把這個消息告訴了賀建方和謝虹,賀建方笑著說:「任主任上午就打電話來告訴我了。」原來,星期六晚上唱歌的時候,賀建方就對任主任提出了朱國平調工作的事。任主任當場表示這件事他一定會全力幫忙,並說等星期一一上班就和其他兩個中心領導研究此事,讓賀建方等他電話。果然,星期一上午十點鐘還不到,賀建方便接到了任鐵軍打來的電話,告訴他事情已經辦妥。

  第二天,報社來人取走了朱國平的檔案。

  童小莉和幾個與朱國平關係不錯的同事知道他要走,都有些戀戀不捨,朱國平心裡也挺不是滋味,想想自己自大學畢業後,在機關裡一直工作了這麼多年,雖然調到中心來工作的時間不長,但也沒出機關這個圈,現在突然間要離開了,心裡也覺得一時間空落落的,有一種欲舍不能的感覺。

  晚上,他給龔燕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了自己調動工作的事。龔燕自然為他高興,只是有些擔心他這個歲數去幹報紙身體會吃不消。朱國平說,好在是週刊,估計不會太累到哪兒去。

  要不要給阿玉打電話呢?他有些犯了遲疑。這樣的事按說是最應該告訴阿玉的,而且越早越好,可是,萬一阿玉要是問起他為什麼突然搬出去住怎麼辦?他已經有些日子沒給阿玉打過電話了,原因就是怕她追問起這件事。他猶豫了半天,決定還是過幾天再說。

  珊珊離家出走了。

  她想去外地,內蒙、雲南、新疆、海南島……哪兒都行,只要離開這座城市,越遠越好。

  但她終於沒有那樣做,因為她口袋裡的錢已不足以支持她的想法。她便在大街上開始漫無目的地閒逛,逛了整整一天,直到接近黃昏的時候才覺出兩條腿已經沉得有些發麻。她在街角處的一個臺階上坐了下來,離她不遠的地方是一個街頭廣場,幾個正在廣場上玩滑板的青年人吸引了她,看著那幾個把頭髮染成各種各樣顏色的青年駕馭著滑板在那裡上下穿行騰飛跳躍,她覺得很有趣,但時間不長,她眼中的那些顏色便開始模糊起來,漸漸地分不清這些顏色是他們的頭髮還是他們腳下踩著的滑板,她靠在了身邊的牆上睡著了。

  「醒醒,該吃飯了!」矇矓中聽到有人在她耳邊叫。她睜開眼,看見一個拿著滑板的高個子黃頭髮青年正站在自己面前。

  「你說什麼?」她問。

  「我說該吃飯了,你是不是沒地方吃飯,如果是的話可以跟我走!」

  珊珊揉了揉眼睛,看了看這個外貌消瘦,樣子還不算太難看的青年,沒有吭聲。

  「你去不去?我有車。」男青年轉身走到停放在不遠處的一輛破舊的夏利車前,用鑰匙打開車門,沖她叫道:「再問你一遍,去不去吃飯?」

  珊珊遲疑了一下,站起身走了過去。黃頭髮好不容易才把車子發動起來,等珊珊坐好後,車子便一蹦一跳地開了出去。

  他們先到了一家速食店吃了煎餃和餛飩,還喝了兩瓶啤酒。之後,黃頭髮便開車把她拉到了一個她從來也沒到過的地方。車子開了足足有一個小時,中間好像還過了一條河,方向似乎是向西,因為珊珊看到了前面出現了黑黝黝的大山的影子。車子先是從大馬路拐上了一條小馬路,之後便開進了一個像是居民社區的大院子裡。社區說不上高檔,但樓房看上去還很新,似乎還沒住滿人,大部分窗子都是黑洞洞的。黃頭髮把車停在了一個花壇旁邊,然後帶珊珊進到一幢樓的樓門裡,他帶著她沿著樓梯爬上最高一層,然後從樓道的一個大窗子裡翻上了一個很大的平臺上,最後再從平臺側面的一個鐵梯子進到了一個房子裡。房內漆黑一片,在黃頭髮去摸電燈開關的時候,珊珊的頭已經撞到了一面是斜坡的屋頂上,她叫了一聲,嚇了黃頭髮一大跳。

  電燈亮了,呈現在珊珊面前的是一間最多十平方米大小的房子,像是被上海人稱做亭子間的那種閣樓房,整個房間的屋頂都是傾斜的,唯一的一扇窗子就開在這個傾斜的屋頂上。房間裡混亂不堪,地上扔滿了各種過期的雜誌畫報,像是從來就沒有打掃過衛生,到處都是塵土,在門左側的牆角裡甚至結著一張蜘蛛網。房間裡沒有寫字臺和床,只有一張凹凸不平的彈簧床墊、一個破木頭櫃子和一個髒兮兮的舊書架,這便是屋裡的全部家當。

  「你就住在這兒?」

  「怎麼了,瞧不上?」

  「地方太小,而且亂得有點像狗窩。」

  「這還是向朋友租的,每月三百塊錢。」

  珊珊找不到地兒坐,只好坐在牆角一個裝滿雜誌的破紙箱上。

  「你為什麼住在這兒?你父母是做什麼的?」珊珊好奇地問。

  「你問這個幹什麼?和你也沒什麼關係!」

  珊珊只好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再問。

  「你會玩滑板嗎?」黃頭發問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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