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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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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老潘又發現他再去打掃廁所也是不可能的事了。老潘拎著家什一進門,那些正撒尿和拉屎的都趕緊提了褲子站起來,來搶老潘手裡的掃帚,死活不讓老潘下手。老潘看這樣打掃不成,就乾脆再提前一小時上班,趁樓裡沒人,把廁所打掃乾淨。老潘想這樣總是沒紛爭了。但老潘很快發現機關的人很多都不在機關樓裡上廁所了,很多人都到街上去上公共廁所。老潘百思不解。 老潘手底下的小商跟老潘解釋說:「誰還敢上你打掃過的廁所呀!要是正好碰上讓你看見他在你剛打掃好的廁所里拉屎撒尿,滿不在乎你剛才還在這兒彎著腰流著汗沖小便池,誰知道你心裡會怎麼想人家呢?人家主要是怕你對他們會有什麼想法。」 老潘覺得莫名其妙:「我會有什麼想法呢?這有什麼關係呢?」 小商只是笑,再不深入解釋。 技術科有個老裴,是五六年清華大學土木建築工程系畢業的。老裴學歷高,平時最瞧不起老潘,認定老潘長期提不起來肯定是有什麼問題,見了老潘總是不屑於跟他講話。那一日,老潘進廁所方便,老裴也跟進來了,解了褲子在老潘旁邊蹲下。老潘還有些高興,心想總算還有人並不怕他會有什麼想法而沒有到街上去上公共廁所。老潘在老裴旁邊蹲著,對老裴不自然地笑笑,說:「老裴,你也——」,他想說「你也來拉屎呀」,就像去開會見了熟人說「你也來開會呀」之類的寒喧。但拉屎的話不好問候,老潘就咽了回去沒說。老潘對老裴一笑,老裴馬上更客氣地對老潘堆起笑來,說:「老潘,你也 ——」老裴也想說同樣的話,也同樣不好說,也就同樣不說了。兩人盯著,相互不自然地堆起笑,卻又彼此無話,都尷尬得要命。老裴先方便完了,系好褲子先站起來,老潘暗暗松了口氣。老裴卻還不走,站著,仍舊對老潘不自然地笑,笑得老潘更不自然了。老裴突然攀上了窗臺,把高處長期關著的氣窗推開了,對老潘說:「屋裡味道不好,你透透氣。」老潘一下受寵若驚,不知講什麼好:「唉呀老裴,你這——」老裴說:「沒關係的,沒關係的。」老裴打開了窗子還是不走,擰開水籠頭洗手,且反復地洗,磨蹭著時間,一雙手洗了有一輩子那麼長。老潘忍不住問:「老裴,你有事呀?」老裴說: 「沒事,沒事。」繼續洗手,同時不時扭頭對老潘客氣地笑一下。老潘萬分地不自然了,趕緊結束方便要站起來。老裴一見老潘方便完了,趕緊把濕手在衣眼上蹭蹭,掏出一疊手紙走過來遞給老潘,說:「老潘,來,用這個。」老潘怔住了:原來老裴進廁所且磨蹭著不走是等著最後給他送手紙。老潘真是不知說什麼好了。 兩人走出廁所,老裴鼓足勇氣說:「潘,潘主任——」老裴話一出口,就被他從未對老潘說過的這句稱謂搞得面紅耳赤。老潘也被老裴叫的一時懵了:「啊?什,什麼?」 老裴漲紅著臉說:「潘主任,就是,就是我家房子的事。我這麼些年就住兩間很小的平房。現在我兒子女兒都大了,兩人還擠在一間屋裡。我實在是沒辦法才來求您的。下回單位再分房子,潘主任,您千萬得關照我一下!」 老潘懵懵地說:「啊?哦,行,行。」 老裴千恩萬謝地走了。 老潘望著老裴恭順地離去,才開始感覺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不一樣了。他不再是過去在倉庫只管著黃豆、麵粉和被服器材那個時候了。如今他這個主任管錢、管物、管車、管分房子、管醫藥費的批條報銷,連誰家要安個門窗玻璃修個馬桶什麼的都管,哪一項都足能讓單位的人對他恭敬著點兒。他的態度和情緒在裡面起著不小的作用。就像小商說的:單位的人全都得考慮考慮他老潘對他們會有什麼想法!老潘不禁感慨萬千,想到這些年自己受的氣,一股情緒湧上來,久久縈繞在懷。第二天,老潘上班,脫了外衣習慣地又要去給各科室打開水,忽一想:去他媽的吧!今天老子也要使喚使喚你們!也讓你們伺候伺候。老潘這麼一想就走出門去,在走廊上隨便叫住一個來上班的,鼓足勇氣說:「哎,那個誰,你給我去打瓶開水來,再給我去買份早點。」 老潘說完臉都紅了,馬上就後悔得要命,立刻想向對方道歉可對方已經轉身下樓去了。 被老潘叫住的恰好就是老裴。老裴挺高興地去給老潘打來了兩瓶開水,而且果然給老潘買來了早點:兩個夾著牛肉的燒餅。當地人把這種西北吃食叫做「肉夾饃」。老潘萬分歉疚地要給老裴錢,老裴卻死活按住老潘掏兜的手,臉都急白了,說老潘要是給錢就是看不起他!老潘只好「看得起」老裴一回,讓老裴白白送兩個肉夾饃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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