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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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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劉走後,老潘如一尊石雕般地默坐著。全家人都低頭輕手輕腳地收拾殘羹剩菜,誰都不敢看老潘一眼。老潘從此再不跟家裡人講話,尤其不跟孩子們講話。老劉的這一敲,讓老潘覺得在孩子們面前再抬不起頭來。 老潘從此開始變了。 六 單位的人都說老潘開始變壞了。 老潘做官開始做得很惡。底下的人來找老潘辦事,老潘一張臉總是陰陰冷冷的,態度很不好,且百般刁難,能不給人方便就儘量不給人方便。看著單位的人為報銷一張醫藥費發票或者想住一間房子三番五次來乞求,老潘心裡竟莫名其妙地感到快意,覺得自己也好像拿著煙灰缸在這些人的頭上狠狠敲了一下,找補回來了一些老劉給予他的羞辱。單位的人都開始懼怕老潘,見了老潘更加恭敬,同時在背後都咬牙切齒地罵老潘,說老潘不得好死! 老潘都知道。老潘知道別人在背後罵他也不生氣。老潘心想:你們愛在背後操我的祖宗就操去,反正你們當面見了我就像見了你們的祖宗,一副孫子樣!現在人神氣就神氣在當面。現在全中國還能找出來一個不在背後挨別人罵的人嗎?背後挨駡很正常,不算什麼。老潘漸漸也能夠理解現在社會上人人都在罵的那些「門難進、臉難看、事難辦」 的三難幹部了:他們長年坐在機關裡,也是坐得可憐。為了提拔、職稱、住房或者安排子女就業什麼的,要小小心心地看上面的臉色。他們在上面受了氣,只有朝下面發洩,找回一些心理平衡來,不然就要憋死。老潘因此覺得官僚主義也是可以理解的。 惟獨對老劉,老潘繼續謙恭著。老劉要提他當副局長,他不能把老劉惹毛了。 那一年過春節,大年二十九,老劉來找老潘,說他要去看一位老領導,讓老潘買五斤蘋果、五斤豬肉、十斤白麵、十斤大米,還要大蔥蕪美生薑紫蒜什麼的,再買一些藥,什麼感冒通去痛片牛黃解毒丸之類的家庭常備藥品,給老領導拜個早年去。 老潘有些驚訝,說:「劉局長,你的老領導,那是高幹了呀,過年就送這些東西?最差也得買些對蝦、海魚,起碼送兩瓶茅臺吧。你送些豬肉白麵大蔥,還有感冒通,這不成了訪貧問苦了嗎?」 老劉說:「嗨,你不瞭解情況,差不多就是訪貧問苦。這些東西現在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了。你就去買吧。」 老潘就不再問,從財務上拿錢買了一堆這些不錢的東西,臨時還在菜市場揀了一個破筐,把大荔薑蕪萎紫蒜這些零七八碎不好拿的裝了一筐,和老劉兩個人坐車去了。 老領導的住房倒是好,按廳局級待遇配的一幢層小樓,還有一個小院子,種著一棵丁香樹和一棵槐。老劉和老潘把東西抬進屋,老潘發現屋裡卻是酸:傢俱都是七十年代的,有一個七十年代時興過的五斗櫥擺在客廳裡,有一台黑白電視,還有兩個人造革的沙發,再就沒什麼東西了。只有一個輪椅是現在的,有六七成新。老領導患了腦溢血,搶救過來之半邊身子癱了,話也不會說了,後來打針吃藥做氣功,慢慢恢復到能在屋裡扶著牆走幾步,如果想出去曬曬太陽,就只能坐輪椅了。 老領導的老伴老劉喊她柳大姐。柳大姐看到送來的豬肉白麵大蔥,高興得眼淚汪汪, 「小劉,」柳大姐喊老劉小劉,「你有良心!」抹去淚,連幾句稍稍推辭的客氣話也不說,就往廚房裡抱。老劉和老潘幫她抱。抱著搬著的過程中,有幾棵蔥散掉在地上,老潘一看那幾棵冬蔥的蔥葉都枯了,就順勢一腳把它們踢到牆角去,牆角那裡有一小堆掃起來堆在那裡的垃圾。柳大姐看見了,忙不迭地跑過去,從垃圾堆裡把那幾棵蔥又揀起來,像揀了人參似地吹掉上面的土又把它放回廚房,還埋怨老潘說:「這都是拿錢買的!」 搬完了東西,老劉說:「柳大姐,你看過年還缺啥不?缺啥我再去買。」 柳大姐說:「小劉,你要能再順便給大姐捎點醬油醋來就好了,過年包餃子好調餡。」 老劉就對老潘說:「老潘你記住,一會兒再去給大姐買五斤醬油,五斤醋,再買幾斤鹽。」 老潘心想怎麼日子都過到這個份兒上了,一個廳局長連個醬油醋和鹽都買不起?!老潘忍不住問:「柳大姐,平時你們不吃醬油醋的?」柳大姐明白老潘話裡的意思,臉一紅,尷尬地說:「那倒不是。我是說你們要能順便捎來就更好了。要不,我不是還得花錢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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