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法律系女生的秘密回憶 > |
| 二十 |
|
|
31 我只能在呼和在呆三天,巴特爾一大早就起來去給我買票,他不讓我跟他一起去,讓我再睡一會兒。 他走了,我當然也睡不著,躺在床上看著外面發呆。 心中老有一種輕飄飄的不安全感隱隱地浮著,像一個溺水的人虛弱地向上舞動著雙手……沒有明天、不敢想未來、分離在即,卻又無法逃脫的愛情。 奇怪的是,巴特爾離開一會兒,竟讓我感覺有些輕鬆。我已經習慣了他不在身邊,我安安靜靜地回想關於他的一切。我已經不能分辨,我到底是更喜歡看到他,還是更喜歡想念他。 他買了票回來已經是上午十點鐘左右,我還在床上躺著,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他讓我起床吃早飯,說外面天氣特別好,天空湛藍,吃過飯我們去公園玩。他說「湛藍」這個詞給我印象特別深,因為一般這個詞我們只有在寫作文的時候才用,巴特爾說出這個詞來,讓我感覺怪怪的,我就笑了一下。他問我笑什麼,我說覺得你說話文縐縐的。他問:什麼意思?我無言以對,只好問他準備去公園玩什麼,是不是有過山車。他說:沒有過山車。我說:那有什麼好玩的?還不如在你們學校轉轉。他說:可是公園裡有草地呀,一大片草地。我又沒了話,只好起床收拾完畢,跟他出了門。 令人有些尷尬的是,我跟他之間老是出現無話可說的局面。不得不承認,我們互相瞭解太少,幾乎還是陌生人。公眾場合不能親熱的時候,我們互相之間的聊天顯得非常客氣和生疏,讓我們都有些彆扭。比方說我問他一般早餐都吃什麼。他說多半都是食堂的饅頭包子雞蛋什麼的,難吃得要命,他老是不到中午就餓了,簡直要餓得昏倒了。我說,你吃那麼多還餓?他說:這些東西沒有力氣呀。我問他什麼東西有力氣?他說:手把肉。我說:難道你早飯也想吃手把肉嗎?他說:是呀,我在家一天吃三頓手把肉呀。我說:那你只吃肉不吃糧食嗎?你吃蔬菜嗎?他露出一種被冒犯了的神情說:你怎麼這麼問?你沒見過我吃糧食和蔬菜嗎?我奇怪他怎麼有些不高興了,馬上反應過來他認為我在妖魔化他們蒙古人,趕緊說:對對對,我見過,我隨便亂問的。巴特爾不再說什麼,我心裡卻特別不高興。我真想問他:你是男人嗎?這麼隨便一句話你就變臉色,我明明沒有做錯什麼,卻要反過來哄你,真是豈有此理。我也賭氣板起臉來不理他。 我們默不作聲地走了一會兒,巴特爾側過臉來看我。我一開始假裝不知道,繼續板著臉。可是他一直看,我轉過臉來看看他,發現他眯起眼睛打量我,眼神顯得極為銳利。我無奈地說:巴特爾,我發現我喜歡你,主要是因為你長的帥。他笑了,說:是嗎?從來沒人說過我長的帥。我沒說話,心裡不知為什麼又酸又痛,眼淚又在眼圈裡打轉。他伸出手來摟住我的肩,我能感覺到,他的心裡是跟我一樣的酸痛無奈。 巴特爾見了草地,就像被晾在岸上半天的魚見了水一樣,活蹦亂跳。有好好的長椅他不坐,一下子就躺到了草地上,我可沒有他那魄力,就坐在長椅上看他。陽光的確非常好,明亮地照著他的額頭,他閉著眼睛,很放鬆和陶醉的樣子。他說:我最喜歡聞草香,青草有一種動人的芳香。 這一次我見到他,最深刻的感覺是我們之間的話少了,誰都找不到話題,不知道該說什麼。在一起的時光太短暫,從見面的第一秒起就開始倒計時,說什麼都覺得是浪費時間,於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巴特爾躺了一會兒,忽然跳起來說:你會摔跤嗎?我教你摔跤吧。我說:我怎麼可能會摔跤?你見過哪個女孩子會摔跤的?他說:哎,我們草原上有會摔跤的女人呀。我說:啊?你們連女人都會摔跤嗎?他不說話,怪模怪樣地跳了幾下,把我逗得哈哈大笑。他不跳了,問我笑什麼。我說:你跳什麼呀?他說這是他們摔跤前的一個固定動作,模仿的是草原上的雄鷹。我真的快笑死了,我說雄鷹是像你那樣跳的嗎?我看你好象在練蛤蟆功。他不說話,一下子沖過來抓住我的膝蓋,我嚇得放聲尖叫。這下輪到他大笑起來,說我膽小,說他再怎麼也不會對女人動武。我驚魂未定,心跳得撲通撲通的,我承認,不管我對巴特爾多麼著迷,內心深處,我仍然有些怕他。這種怕是連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民族成見,我總怕他會忽然表現出原始和野蠻。 32 巴特爾其實是個心中非常能藏得住事情的人,他再也沒有主動向我提過前一天早晨我在火車站向他承諾的「現在就結婚」的事。他不提,我就老有些心虛,我知道他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話。 我也希望自己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可是剛見到他的喜悅和衝動過去後,我又重新陷入動搖和迷惘。我看著躺在草地上的巴特爾,心中一直在想:真的嗎?我要跟他過這樣的生活,住在草原上,他倒是自由自在了,騎馬放羊,喝酒唱歌,陽光好的時候躺在草地上曬太陽,可是我呢?我怎麼度過草原上的時光?一大早起來擠牛奶,為他煮好手把肉,在孤零零的蒙古包裡等他放羊回來?草原上甚至不能看電視,也不知道在哪裡能買到最新的書報雜誌……倒是省了買衣服的錢了,穿成什麼樣也沒人看。 巴特爾一直閉著眼睛躺在草地上,我以為他睡著了,沒想到他忽然跳起來坐到我身邊來問我:想什麼呢?我說:沒想什麼。他笑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說: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你知道?他說:對,我知道。我說:那你說說我在想什麼?他說:你在想,將來我要是嫁給巴特爾的話,是不是也要躺在草地上曬太陽?那會弄髒我的衣服呀。我被他給逗笑了。他又問我:想好了嗎?我心虛,當然就臉紅,假裝糊塗:想好什麼?他笑笑,再不說話。 我們依偎在一起,靜靜地坐在長椅上。太陽溫暖地照著,公園裡人不少,但都在遠處的湖邊,排著長隊準備划船。草地這邊只有我們兩個。溫馨、寧靜,我真想永遠跟他這樣坐在一起。 我第一次非常詳細地跟巴特爾講起我媽媽。我告訴他,我媽媽是個高中老師,一直都當班主任,對學生很嚴曆,她們班級的升學率從來都很好。從我出生來到人世上,她就給我制定了好多人生目標。我剛認字不久,她就給我訂了《少年科學畫報》,希望我長大能當個科學家;後來看我對這個不感興趣,又給我訂《兒童文學》,希望我能當個作家;初中的時候我開始學小提琴,她希望我能當個音樂家;我還在少年宮上過書畫班,她準備著,我如果什麼都不行,能當個畫家也不錯。巴特爾微笑著看看我說:現在呢?她希望你做個律師?我說是,她說做律師或者做法官都不錯,對一個女孩子來說,都是比較體面的工作,也不枉她培養我這麼多年。巴特爾問:你爸爸呢?對你沒有什麼希望嗎?我說,爸爸相對而言要寬容得多,我小的時候被媽媽逼著上各種輔導班,爸爸都不大贊成,他老是強調,孩子快樂是最重要的。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