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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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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二娘把雞湯放在炕邊,說:「閨女,二娘給你賠不是來了,二娘知道,我們就是給你磕一百個頭,也不頂事了。你罵二娘吧,你打二娘吧,二娘那狗雞巴當家的不是人揍的。」 眼淚從思琳的眼角流出,思琳睜開眼,說:「二娘,您坐。」 孫二娘忙端過瓷盆,說:「二娘給你熬了碗雞湯,閨女,你得吃,得多吃,有人想要你死,咱就不死,就是吃,猛吃,猛喝,就是一個吃!」 思琳狠狠地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坐起身,接過孫二娘手中的瓷盆,一口氣喝了半盆湯,抬起頭,從盆裡抓起一個雞大腿,看阿古一眼,咬一口雞大腿,看阿古一眼,咬一口雞大腿,把腮幫子塞得鼓鼓的。 孫二娘一拍炕沿:「好,好,好閨女!」 ☆第七章 黃花寨的花都開了。 一枝黃的花很小,像小米粒。單株看,淡淡寡寡,幹乾癟癟的,毫無神采。可多少株簇擁在一起,就有了奪人的氣勢,近看,一簇燦爛,遠看,一片輝煌。每到花開季節,慕雨瀟都喜歡專門抽出時間去賞花。從日出到日落,一枝黃在各個時間段裡所表現的花容和姿色是不同的。清晨,朝霞剛剛映紅東半邊天,這花從晨霧中摸摸索索地探出頭來,花蕊上還閃動著露珠,像夢中留在腮邊的口水,霞光塗抹在花上,與花黃融在一起,那黃就深了些,微風輕拂,花搖出一縷縷清淡淡的暗香,聞之,身心俱感一爽。日上三竿,陽光由紅轉白時,黃花寨中的一枝黃頓時活躍起來,手舞足蹈,嘈嘈切切,花色變得金燦燦的,連花影都追隨成了金黃。這時候,你站在遠處向黃花寨望去,滿眼的金黃,滿目的崢嶸,你會感到,天上是太陽,地上就是一枝黃了。傍晚時分,一枝黃又展露出它的另一種神采,一天的爭奇鬥豔,花兒們似乎都倦了,乏了,任斜陽把那豔紅隨意地鋪展過來,紅就紅了,醉就醉了,有風則悠悠,無風則恬恬,看上去,由不得你不酣,由不得你不醉。 慕雨瀟在院子中已經走了幾個來回了,他感覺這花自開春以來是一天一個樣。靠西牆的那一簇,昨天還有的枝頭綻綠,今天卻滿眼都是豔黃了。慕雨瀟正自感慨間,突然發現了什麼,他快步走到西牆,扒開花叢,低頭看去,只見貼著牆根長了一溜綠草,那草也就兩三寸高,草葉不大,卻綠意盎然,生機勃勃。慕雨瀟驚異了,「黃花開時百花殺」,這霸王花身邊怎麼也長出別的花草來?慕雨瀟腦子裡電光似的閃出一幕:花小尤拿著一把草籽,天女散花般地往西牆根一撒。他記起了,花小尤說過,這草叫「死不了」,農村道旁常見的一種野草,任你豬啃車軋、羊吃馬踏,就是不死。他耳邊響起花小尤的笑聲:「咱們打個賭,我輸了,我嫁給你,你輸了,你嫁給我。」慕雨瀟暗自笑了,這瘋丫頭,走幾個月了,也不知瘋到哪兒去了。 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慕雨瀟正對著那些「死不了」,想像著花小尤那壞壞的笑時,一陣風似的從門外沖進來一群狗,打頭的正是花小尤的國爾木。慕雨瀟眼睛一亮,閃動出興奮和熱望。 花小尤笑吟吟地出現在門口,身後背著老關東,老關東在花小尤的肩頭上露出纏了一圈繃帶的腦袋和兩隻笑眯眯的眼。 慕雨瀟有些吃驚,忙跑過去,從花小尤身上抱下老關東,連聲問:「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花小尤撇了撇嘴:「喲,瞧瞧,瞧瞧,寶貝兒子受了點破傷,人家沒咋的,他倒亂了方寸,老朋友闊別多日,也不說問問,在北邊生活得怎麼樣,飯吃得香不香,覺睡得好不好,胳膊腿是否都還長在身上。」 慕雨瀟笑著伸出手:「該打,怠慢了子玉格格,該打。」 花小尤真就抬手向慕雨瀟的手掌拍去,剛拍到手上,卻被慕雨瀟一把攥住,手上一用力,花小尤就叫起來:「哎喲,你這個臭土匪,使那麼大勁幹什麼?人家疼啊!」 花小尤這一叫,那十六隻西伯利亞狗一齊撲上來,圍著慕雨瀟一陣狂吠。只有國爾木沒動,臉上很平靜,好像帶著笑。 慕雨瀟放開花小尤的手,說:「你從哪弄來這麼些個矮子狗,倒挺效忠你的。」 花小尤說:「那天我沖著老毛子的西伯利亞喊了一聲,說,我要去瀋陽收拾慕雨瀟那個臭土匪,誰跟我去,就聽一片回應,這些狗就來了。」 慕雨瀟還要說什麼,卻見猩爺晃晃悠悠從屋子裡出來,看見國爾木,高興得手舞足蹈,國爾木也挺興奮,低聲叫了一聲,迎著猩爺跑過去,搖著尾巴就與猩爺挨擠在一起。 花小尤說:「你看看人家,幾個月沒見面,多熱乎,哪像你,不冷不熱,連狗都不如。」 對花小尤這張嘴,慕雨瀟真感有些應接不暇,就轉對猩爺說:「去,領它們出去玩玩。」 猩爺輕輕拍了拍國爾木的腦袋,一擺手,晃晃悠悠地往外走,國爾木和那十六隻西伯利亞狗一陣風似的先沖了出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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