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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國子秦:「別裝傻了,我的小妹,你和那慕雨瀟的事,瀋陽城沒有不知道的,哎,啥時候辦事情啊?咱家那藏畫我可給你留著做嫁妝呢。」

  花小尤不再打哈哈了:「哥,我用不著,還是把它賣了吧,你手頭那麼緊。」

  國子秦語氣很堅決:「絕對不行,我們國家就這麼一個格格,嫁妝總得拿得出手,咱不能讓別人看笑話。」

  國子秦給花小尤的是致幻粉,是從罌粟中提取的一種幻藥。人吃了這種藥後,神經遞質處於極度活躍狀態,把該傳達的情感信號放大了多少倍,使人失去定力,忘乎所以,平時不想說、不敢說的話說了,平時做不出來的事也做了。

  花小尤把致幻粉交給慕雨瀟,告訴他,南時順從國子秦手裡拿過這藥。慕雨瀟冷笑一聲:「這回讓他也嘗嘗這滋味。」

  為了檢驗檢驗效果,慕雨瀟想找個下人試一試。花小尤不同意,說要試就找大肚蟈蟈來試,慕雨瀟覺得這樣不好,有悖為友之道。花小尤說,這又不是要他命,也算逗逗他玩,誰讓他平素裡不懂得尊重人。其實,花小尤還有另一個心事沒有說出,她知道大肚蟈蟈一直在暗戀自己,借這個機會也讓他迷途知返,收起這份纏綿。

  大肚蟈蟈來了,花小尤先帶他去寨子裡轉了轉,看看正在盛開的一枝黃,還特意把他領到自己種的那些「死不了」草前,不無自豪地告訴他,這是黃花寨中唯一的別種花草。

  大肚蟈蟈是帶著精神準備來的,他知道今天這杯酒是一杯苦酒,花小尤已經成了慕雨瀟的人,自己再跟在後邊也是自討沒趣,倒不如來個君子風範,敞敞亮亮地祝人家有情人終成眷屬吧。只是這酒咽下去是什麼滋味,怕也就是自己最清楚了。

  三個人正在東一句西一句地閒扯,卻見一隻小狗畏畏縮縮地進得屋來。花小尤歡叫一聲,就把小狗抱在懷裡。只一眼,她就認出了,這是西伯利亞雪地犬,雖然小,卻與她的那十六隻狗長得一樣。那十六隻西伯利亞狗前幾天死了一隻,她正愁冬天拉扒犁少了一隻狗不好辦呢,沒想到,竟像從天上掉下來似的,說來就來一隻。

  她問大肚蟈蟈:「你帶來的?」

  大肚蟈蟈搖搖頭,他表情有些呆板,全沒了往日的貧嘴、俏皮。

  花小尤明白了,沖外邊喊:「老關東,你還不出來?」

  老關東從門邊蹭過來,看了花小尤一眼,又低下頭。

  花小尤高興地說:「還是我弟弟,知道姐的心思,來,讓姐親親你。」說著,搬過老關東的臉,就在腮上響亮地親了一口。

  老關東抬起頭,臉漲得通紅,眼中突然湧出了淚水,一轉身,跑了出去。

  慕雨瀟抱著花小尤回來的那天,老關東正好看見了,他愣了愣神,一頭紮在柴火垛上就痛哭起來。哭了一會兒,覺得眼睛有些疼,就站起身,捂著眼睛,抽搭著跑出了黃花寨。

  他不知道往哪裡走,也不知走了多長時間,眼看著太陽落山了,天黑了,月亮出來了,三星移到了正中,他覺得肚子餓,頭也有些暈。正好身邊有一列火車駛過,他想都沒想,就跳上了火車。

  他一直坐到了哈爾濱,下了車,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雖然他早就知道花小尤已註定是慕雨瀟的人,但當這一天真的來臨時,他還是覺得心裡被狠狠地刺了一刀。他咬著牙,向天發誓:我不回去了,絕不回去了!可走著說著,說著走著,卻碰見了一個賣西伯利亞狗的,他想起花小尤的狗剛剛死了一隻,竟鬼使神差地掏出錢就把狗買下,抱著狗就回來了。

  花小尤愣住了,這孩子今天怎麼了?她哪裡猜得到老關東的心思,她一直是把他當弟弟看,她疑惑地說:「誰又惹他了。」

  慕雨瀟更不知道老關東心裡的鬼怪了,說:「別理他,這孩子從小就這麼邪,別人害怕他不怕,別人生氣他高興,一會兒就好。」

  只有大肚蟈蟈心裡明白,他是由自己而想到老關東,吧嗒出那苦滋味的。

  菜上來了,一個現在誰也猜不出什麼結果的宴席開始了。

  先是花小尤敬大肚蟈蟈,感謝他在自己學二人轉過程中給予的幫助。接著是慕雨瀟敬大肚蟈蟈,感謝他在黑龍江一路上對花小尤的照顧,感謝他送了那麼好的一套扒犁給花小尤。再接著,是大肚蟈蟈敬慕雨瀟和花小尤,說了一大把英雄配美人、一對好伴侶、一個好姻緣之類的話。敬著敬著,花小尤就把酒壺上的機關啟開了,再倒進自己和慕雨瀟杯裡的仍然是純酒,而倒進大肚蟈蟈杯裡的則是藥酒了。

  不長時間,藥力就發作了。大肚蟈蟈解開衣襟,手抓著衣襟不斷地扇。喝酒也不敬誰了,端起就幹,說話也開始走板了:「慕雨瀟,我知道今天這酒不好咽,但我還是來了,男爺們兒就得這樣,站得起趴得下,是刀山咱挺著上,是釘板咱橫著滾。」

  花小尤說:「蟈蟈哥,怎麼這麼兩杯就醉了。」

  大肚蟈蟈把手一揮:「誰說我醉了,量早呢,來,倒上,倒上,酒壯英雄膽,不喝酒,有些話還他媽不好開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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