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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孫二娘說:「好吧,起來吧。」

  都裡站起。

  孫二娘問思琳:「妹妹,你告訴我,上次往你乳頭上扎針的是誰?」

  思琳看看都裡,說:「不提了,都過去了。」

  孫二娘眼一瞪:「不行,你必須告訴我,你要不說,我就去砍關屏山,十有十是他幹的。」

  思琳忙說:「不是他,二娘可別亂來。」

  孫二娘:「你說不說?不說,我殺進去了。」

  思琳知道這孫二娘的脾氣,只好說:「就剛才那老鬼。」

  孫二娘撲進阿古房裡,不由分說就把刀舞起來,一刀一刀地全貼著阿古的腦瓜皮、肩膀頭、腳指尖,把個阿古斬殺得連呼爹帶喊媽。

  孫二娘直舞了十幾刀才住手,說:「老王八蓋子,你要再敢禍禍我那妹妹,我聽說了就來砍你,就是死了,我也在望鄉台等著你,等你乾巴腿一蹬那天,我讓你連望鄉台都過不去。」

  說完,朝阿古襠下來了一腳,說:「沒雞巴的東西就是損!」

  思琳把孫二娘和都裡送到大門口。孫二娘說:「回吧,姐會記著你的。」

  思琳說:「姐出門回來再過來。」

  孫二娘苦苦地一笑:「姐怕是……」話沒說完,掉頭就走,把思琳弄得雲山霧罩。

  孫二娘和都裡來到高麗會館,剛進門,鬼頭刀就被留下,孫二娘早已料到,也不在意。

  進門前,都裡曾緊張一陣,現在卻振作起來,胸挺得老高,兩隻拳也不覺攥起。他想,這是自己一輩子做得最壯烈的事了,怎麼也得有些氣概。孫二娘用胳膊肘杵他一下,用滿語說:「你是怕人家不知道你來幹啥來了?是不是?把胸給我癟回去。」都裡嗓子裡響了一聲,胸真就癟了回去。

  門房把孫二娘領進南時順的房間,屋裡只有南時順一人,坐在桌前,桌上放一把槍,張著機頭。

  南時順一擺手,示意門房出去。門房離去後,南時順問:「想明白了?」

  孫二娘說:「想明白了,誰好也不如自己家人好,誰親也不如自己家人親。」

  南時順說:「這才是明白人,事成之後,我還可以給你一筆錢,賞錢。」

  孫二娘用胳膊一碰都裡:「聽見沒?給明白人辦事才能辦得明白。」

  都裡的胸又往裡癟了癟。

  孫二娘說:「南爺,這事我指定幫你幹了,只是得換個幹法。」

  南時順死死地看著孫二娘。

  孫二娘說:「藥死慕雨瀟容易,可藥死他,我們一家子就完了,黃花寨有成千上萬人,一人一指頭就把我們杵死了。這種自個兒堵死自個兒屁股門的事不能幹。我有個高招,讓他照樣死,還不會有人知道是咱們幹的。」

  南時順還是一言不發。

  孫二娘繼續說:「我們家世代都是薩滿,都是半人半仙體,不敢說拿人性命像吹氣那麼容易,可使出手段來,讓誰生個大病小災的也不是難事。」

  南時順到東北來時間不長,對滿人的生活不大瞭解,卻也聽過不少有關薩滿的邪事、怪事。說某人本已病入膏肓,氣若遊絲,薩滿來了之後,前後左右轉了一圈,取出神水一點,滿屋紅光乍起,病人兩個腳心一紅,身子一陣戰慄,竟坐了起來,病好如初。還說某人為富不仁,幹了不少傷天害理之事,鄉民集資,從長白山請來一道行高深的薩滿,祈祝三日,那惡人吃著吃著飯,身子一歪,竟無疾而亡。滿人坐天下時,漢人的和尚道士沒少殺,卻從來不殺自己的薩滿,薩滿是滿人的家神。

  南時順問:「你想怎麼做?」

  孫二娘說:「借你房子用三天,我作法三天三夜,保證讓慕雨瀟起不來炕,三個月後,一命歸西。」

  南時順半信半疑,對這類神神道道的事,他沒有親身經歷。又一想,不妨讓她試試,有效果當然好,反正是在會館裡,諒她也搞不出什麼鬼。

  孫二娘戴上神帽,穿上法衣,系上腰鈴,拿起神鼓,都裡也裝扮停當。

  孫二娘對南時順說:「南爺去忙你的事吧,叫人隔一個時辰送一次水,兩個時辰送一次飯,飯要素食,不能有血腥味。我不叫,別人不可進來,也包括南爺你。」

  孫二娘拿出一個小紙人,取一些針將紙人釘在桌子上,對南時順說:「這就是慕雨瀟,我開始作法後,他那邊有什麼動靜,這都能看出來。南爺可以走了,有動靜我會叫你的。」

  按薩滿的說法,咒人用的小紙人必須寫上被咒人的姓名,針要紮在要害處,如頭部、胸前或下身處。孫二娘擔心自己瘋起來,萬一哪句話沒說妥當,真對慕雨瀟有什麼不好,就沒寫名,針也僅紮在四肢。

  南時順拿著槍出去了,孫二娘把神鼓敲起,開始作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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