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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二


  南時順所擬壟斷東北大煙市場的計畫很得軍部賞識,督令東北所有的帝國軍人配合他完成。南時順用幾個月時間,把東北的煙土市場情況摸了摸底。在東北,抽大煙,販大煙,開煙館的人不少,可真正大面積種大煙的人卻不多,全東北三個省加起來,也就不到二十人。這其中,煙地面積最大,實力最強的當數慕雨瀟,而實力最弱的則是一個開林場的滿人,叫鈕赫,譯成漢語就是狼。

  這鈕赫就是花小尤在林場演出時,送給她兩張虎皮又救過他們命的東家。

  南時順的計畫是先從弱小的開始,一個一個地剷除,最後再集中力量,啃慕雨瀟這塊硬骨頭。

  南時順和金把頭領著十幾個人來到林場。

  林場的獵手打了一頭熊,那熊個頭很大,足有四五百斤。南時順進來時,鈕赫正領著人在行祭熊儀式。

  滿族人崇熊敬熊卻又殺熊,因此,每當獵到熊,都不能簡單地一剝了之,而要舉行一個小小的儀式,以求熊的寬恕。

  儀式在大木棚裡進行,這木棚就是花小尤演出二人轉的場地。棚子裡還是那兩個大火爐,火烤得棚內溫暖如春。

  一個獵手將熊頭割下,用草包好放到一個木架子上。鈕赫領著所有參加獵熊的人跪在木架前,獻上煙草,向天祈禱說:「瑪父睡著了,請瑪父好好安睡吧。」禱告完畢,獵手開始剝熊皮,一邊剝一邊用木棍輕輕敲打熊體。據說這樣做,就能把熊的魂靈從體內驅出,免得把熊魂吃進肚子裡。

  儀式完成後,鈕赫過來向南時順施了一禮。他在瀋陽見過南時順,而南時順卻不認識他。這些不速之客在山口一露面,鈕赫就得到了報告。林場離城裡很遠,最近的城鎮到這裡,騎馬也得跑兩天。平素這裡很少有人來,更沒有這麼些人一起來的。鈕赫一看那高高大大的東洋馬,就知道來者不善,他暗地裡佈置好人手,以防不測。

  南時順自我介紹:「小弟南時順,特來拜訪鈕赫爺。」

  鈕赫知道南時順的身份,故意問:「南兄好像不是中國人,朝鮮人?」

  南時順不想隱瞞,欲鎮鎮這個土山貓,說:「不瞞鈕赫爺,小弟是日本人,隨小弟來的這些人,也都是日本人,我們兄弟從日本迢迢萬里,到關東討生活來了,聽人說,鈕赫爺富甲一方,特來求見,看能否有什麼好貨讓我們過過手,也賺些錢用。」

  鈕赫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這裡就這片祖上留下的林子,南兄如果稀罕木材、草藥、皮子,我這倒有一些。」

  南時順摘下眼鏡,擦擦,說:「我倒聽說,鈕赫爺還有比這山貨更值錢的東西。」

  鈕赫明白了:「南兄說的是煙土吧,是有一些,都在那兒。」鈕赫說著,往身子左邊一指。

  南時順掉頭看去,只見靠著牆有四五十個木箱子,摞在一起,南時順在心裡算了算,一個箱子按二十斤計算,這些煙土大概有一千斤,應該是鈕赫煙地裡今年所有的收成了。

  鈕赫問:「南兄出什麼價?」

  南時順伸出四根手指。

  鈕赫:「四十元。」

  南時順:「四百元。」

  鈕赫撂下臉:「南兄如果存心戲弄山裡人,就請回吧,我還有不少事情要做。」

  南時順說:「鈕赫爺這是哪裡話,我真是出這個價。」

  鈕赫說:「市場上行情是每斤煙土二十元,南兄卻出四百元,我請問南兄,有這樣談生意的嗎?」

  南時順一笑:「鈕赫爺沒明白我的意思,一坰地我出四百元,鈕赫爺所有的煙地和這些土,我都要了。」南時順的計畫中有一個收買政策,即能用錢買下的儘量用錢買,也省得動刀動槍,後果難測。

  鈕赫聽了大笑:「我一坰地產二十斤煙土,每斤煙土二十元,一坰地就是四百元,南兄出的價剛夠把我這些土買去,卻還想帶著地,南兄這生意也做得太霸道了吧?」

  南時順說:「地是不值錢的,如果鈕赫爺感覺不合算,一坰地我再加二十元。」南時順早已摸清,鈕赫也就五十坰地,地買過來,他就是想種也沒地方種了。

  鈕赫的賬算得也明白:「地是不值錢,可我這地裡長的東西值錢啊,南兄如果非要買地,也行,這一坰地四百元,就算一年的價,南兄想買幾年?」

  南時順問:「你能賣幾年?」

  鈕赫說:「那我得算一算,我今年五十歲,我們家人都長壽,你看我這人中多長,我瑪父活了一百五十歲,我阿瑪活了一百三十歲,我呢,往少算吧,就一百歲,那正好還有五十年,一坰地四百元,我一共五十坰地,一年是兩萬元,五十年正好一百萬,這買賣做得,南兄,就賣你五十年吧。」

  南時順本想用兩萬塊錢,剷除一個目標,這老鈕赫卻喊出一百萬的價,顯然他是不想做這個交易。金把頭按捺不住,就想動手。南時順用眼神制止了他。鈕赫看在眼裡,卻不動聲色。

  南時順說:「鈕赫爺這麼做,可不是朋友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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