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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得不問自己:究竟什麼是幸福?她平時在家最愛用的一個詞是:沒勁!當一個女人常說「沒勁」的時候,她就意味深長了!無人理解她,除了林潔,可是林潔去了香港。後來林潔嫁給了王曉野,滬江證券與曼哈頓證券的業務往來日漸增多,從此王曉野天馬行空的奇想讓她感到這世上知音尚存。

  3.在印度音樂的明快節奏中,沈青青終於勇敢地將目光迎向王曉野。她問基金經理在推介會上的提問為何不痛不癢?王曉野說先別急,點好菜再說。王曉野吃素,沈青青就說你點菜,反正我也基本上吃素。於是王曉野乾脆點了一桌全素,又要了一瓶義大利紅酒。

  燭光搖曳,咖喱香味誘人。兩人共同舉杯。王曉野說:「祝你心往神馳,心想事成!」女人開心地答曰:「謝謝!也祝你心想事成!」

  待細細品下第一口酒之後,王曉野開始慢慢道來:「今天來的基金經理,許多是與我長期合作的朋友,他們實際上參與了一場與我們的連袂演出。」

  「一場連袂演出?這可比我想像的還嚴重!」沈青青瞪大了眼睛。

  王曉野不緊不慢地說,「你以為只有中國股市才有這種貓膩嗎?基金經理只在理論上是長期投資者,他們的投資成績並不見得比散戶們好。美國曾經有過一個試驗,將一組基金經理和一隻貓隨意抓出股票號碼來比較,結果發現半年後兩者的成績差不多。這說明專業技能並不決定一切。在重重壓力下,許多基金經理也會參與投機活動。即使在法制健全的歐美和香港也不例外。國內的貓膩你比我更清楚。」

  「國內的確如此!但我沒料到國外也這樣!」沈青青說。

  「我們演的小品當然比不上國內成批的大規模製作。基金經理們知道湘北天樂儀錶是一隻短炒股,但他們還是熱烈追捧,以便上市後有人接貨。他們提問時有意避重就輕,只問些不痛不癢的問題。等這些問題被回答之後,問答的時間也不多了,有人想問關鍵問題時,我就在臺上說抱歉時間己到,他們就沒機會了。」

  沈青青此刻鎮定下許多,但眉頭並未舒展,就問道,「那報紙的正面股評報導也是有預謀的嗎?」

  王曉野喝了口酒說,「是啊,不也和國內一樣嗎?寫股評的人士並非專業人士,不需要有專業資格,因此他們不受證監部們監管。但他們常在媒體上對股勢和股票評頭論足,一般讀者,特別是散戶們,往往把這些股評文章當作投資的重要參考。」

  「海外股評不是比國內股評更中立、客觀嗎?」沈青青問。

  「的確比國內好多了,但這也是相對的。只給報紙寫文章是賺不了大錢的,因此股評人士也要炒股,自己想買某檔股票時就先對這檔股票進行攻擊,以使其價格下跌,這種攻擊往往是合夥行動,因此不同媒體上會同時充斥對某檔股票的負面描述,這時就有人將其拋售,有人就趁低買入。國內股評不也是這套路嗎?」

  沈青青接上說,「是啊!然後報紙又齊聲唱好這只股。國內更專業,股評人還會與上市公司、莊家和有關部門配合,將利好消息及時對外公佈。等這只股升到一定價位大家再出貨,一輪炒作就這樣完成。」

  「很好!你說得更清楚,不就這麼回事嗎?」王曉野聳了聳肩。

  「可是我不知道原來國外也這樣!怎麼這世界到處都是黑幕呢?那你怎樣看待這些?」沈青青問。

  王曉野手捧酒杯,盯著女人紅彤彤的嘴唇說,「也許有個民意調查能說明些問題,調查題目是『中國受人尊敬的職業排行榜』,結果六十四門職業中,最受人尊敬的是教師,仿佛中國人特尊重老師。最不受人尊敬的,即排在第六十四位的是三陪小姐,因為大家覺得靠身體賺錢可恥。也許因為中國文化偉大,所以一方面找三陪小姐的中國人特別多,另一方面國人又將三陪視做最下流的行業。有趣的是,排名第六十三位的就是股評人士。因為他們與上市公司、券商和莊家串通起來騙股民,因此其排名僅高過三陪小姐。」

  「那麼你是怎樣看待這些排名的呢?」沈青青問。

  「你聽完結果分析就明白了。調查發現,排名第六十三位的股評人士在股市上賺到錢之後,經常把錢大把花在排名第六十四位的三陪小姐身上。而三陪小姐們收錢之後又經常將其投到股市上。由於三陪小姐對股市無知,這些錢又輸回給股評人,而股評人又再將錢花在小姐身上,如此循環往復,排名最後兩位的從業人員一直在進行一種零和遊戲:股評人士不斷獲得短暫的性快感,付出的是日漸下滑的身體。三陪小姐不斷獲得擁有金錢的短暫快感,付出的是日漸磨損的青春。曾經有香港媒體將股評人士界定為財經演員,認為股評人士不可多信,後來改成:多不可信。可這並不妨礙我們利用他們為天樂儀錶的股票銷售造勢。我和他們約定在股票發行期間對天樂儀錶進行吹捧,交換條件是參與遊戲的股評人士將獲得一定配額的原始股,而且如果這些股票在上市的第一個星期內跌破發行價,我們負責安排原價購回。這就是該股搶手的原因。」

  「看來的確是天下烏鴉一般黑!那我們到底在幹什麼?好像在參加一場比賽,比誰更黑!」沈青青雖感失落,但心境已平和了許多,對世界的預期已被拉得更低。

  王曉野擔心她的心情太黑,就說,「你看太極陰陽圖上的陰陽魚,黑到極致就白了;烏雲的反面,不也是一片燦爛陽光嗎?金錢崇拜畢竟比權力崇拜進了一大步。股市能在中國出現,不也是改革開放的進步體現麼?咱們畢竟人多、家大、底子薄,又走了彎路,但現在不正在撥亂反正麼?你要看主流啊!」

  「哎呀!難得聽到王曉野同志說出這麼中庸、穩重而又不偏激的話。簡直像領導做報告,難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沈青青譏諷說。

  「我是怕你太絕望了!其實不是我不願中庸,我是怕假中庸太多,反而不像中庸之道。在中國,穩重老成、說話滴水不漏的人太多,麻木的更多。我之所以偏激,是因為看到太多的虛偽、殘忍、麻木!若不偏激不足以警醒人民。和殘忍、麻木相比,偏激要有意義得多。否則永遠號稱全面、辯正地看問題,個個老成持重,事事一分為二,但實際上什麼問題也解決不了!」

  「瞧!一說到要害處你就原形畢露了吧!既然你看得這麼透,為什麼還與他們同流合污呢?」沈青青毫不客氣地說。

  「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原形是什麼樣子,我的本性與他人又有何區別?大家不都這麼被誘惑著忙碌一輩子,然後就消失了嗎?至於同流合污,我看人類的污穢都差不多,基督教稱原罪,佛教說業障。可這正是相對世界的本質:人看似理性,卻像野獸一樣活著。所以你說我同流合污也順理成章!」

  「你難道就真的像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嗎?」

  「我就處在佛教所說的無明狀態,可骨子裡又老想覺悟。這麼說可能太形而上。打個比方吧,我的覺悟過程就像國企改革,說道理好像全明白,一行動就痛苦,所以得先讓我爛透了才能重獲新生!」

  「天哪!」女人詫異道,「你難道活得這麼悲觀、絕望嗎?」

  「正相反!你沒發現我比你活得樂觀多了嗎?這叫做『叫化子趕集窮歡樂』!我早過了絕望那個坎,所以永遠充滿希望。我們既有自由意志,也有天定的基因或因緣,多麼神秘的命運!儘管它有時好像與人的努力無關,有的人有才有德,卻命比紙薄,有的人不努力也大富大貴!可這只是戲,是幻覺!我篤信世界的一切都是完美的!但在相對世界裡我們只可窺到一絲天機,不易了悟,可正因如此才好玩!若真了悟了,就回到了絕對世界,也就得道、涅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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