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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


  「你是怎麼說服老闆的呢?」張北淩問。

  「你還記得咱們有一次侃到過海歸的問題嗎?」張北淩說當然記得,王曉野就說,「我告訴老闆,海龜從一出生就從陸地上爬向大海,開始浪跡天涯!但無論走得多遠,只要到了交配和產卵的季節,它們一定準確地回到自己的出生地,看來這是基因裡預定的。所以我們遲早會回國的。查理斯一聽就樂了,說我真能想像。」

  「你也的確夠能煽乎的。可是他能理解嗎?」張北淩說。

  「剛開始他以為我在開玩笑。等聽了我後面的話他就全懂了。我說中國近代史就很像一幅『海龜』嬉戲的圖卷。推翻滿清的革命人物幾乎全是海龜派,隨後的風雲人物,從孫中山、蔣介石、蔣經國、周恩來、鄧小平,直到當時海峽兩岸的領導人,幾乎全是海龜。政界如此,文教領域更如此,從詹天佑、魯迅、陳寅恪,到李叔同、胡適,個個都是個精彩的海龜故事。我一直以為閻錫山是個占山為王的土匪,後來才發現他也是留學日本的海龜。」

  張北淩笑著說,「我也一直以為他是個土鼈呢!不過大人物中沒留過洋的『土鼈』不是更多嗎?」

  王曉野說,「是啊!其中最著名的是史達林和毛澤東。這兩位從未去過西方學習,所以在許多方面都有異曲同工之妙。」

  張北淩說,「除了中國,我發現印度那位終身吃素的甘地、越南的胡志明、朝鮮的金日成和韓國的李承晚等開國人物都是海龜。」

  王曉野說,「有一天我看了一出講田漢的話劇。戲一開始就抬出了一群海歸的巨幅相片,其中有李叔同。而海龜中最值得對比的就是李叔同和田漢。兩人都留學日本,都是中國戲劇活動的先驅,但人生的路正相反:田漢從小就被家裡送出去當了小和尚,遠離女色,但後來卻向政治、女人越靠越近,結果在新中國受盡淩辱而死;李叔同正相反,年輕時倘佯于煙花柳巷,醉心于琴棋書畫,中年後卻遠離政治和女人,直至遁入佛門,出家為僧,晚年在舊中國安祥圓寂。多麼戲劇化的怪圈!」

  張北淩感慨道,「股市在中國的發展不也充滿戲劇化嗎?本來解放前就有股市,可革命消滅了股市!繞了一圈現在又要重新恢復!最初還沒人買股票,得做思想工作,而且買賣股票和收購國債都是用麻袋扛著現金,證券公司的業務員要挨門挨戶推銷,報紙甚至鼓勵黨員幹部帶頭買股票,結果帶頭買股票的人在無意中賺了大錢,現在的股市又成了另一種莫名的風景!」

  王曉野說,「不過中國股市從一開始就是個怪胎,不是選擇優秀企業上市,而是為了國企脫困,出發點就已經是大問題。」

  「正因為有一大堆問題,政府才要招聘你這種海歸改進嘛!」

  王曉野說,「我還是怕進了政府就陽痿了。你知道我本來最不願進政府,沒想到躲了一大圈又回來了。」

  張北淩說,「我完全理解!反正咱們盡力而為,不行就撤唄!只當被女人再勾引了一次,沒准她會風騷得讓你魂不附體呢!」

  「沒錯!我差點忘了女人是善變的!對!就只當國企是個淑女,咱們的任務就是把它變成美麗的蕩婦!」

  「唉!這詞兒過癮,只有『美麗的蕩婦』才充滿活力」

  4.兩個星期後,王曉野正式成為江南省政府通過公開招聘而錄用的省證管辦審核處處長,負責選拔、推薦和推動當地企業上市。從投資銀行家轉變為政府官員,從被監管者變為監管者,王曉野的身份雖變,但適應很快。過去上市主要根據企業的級別、規模和關係來挑選,結果上市的全是國企,後遺症極多。所以他上任後不僅推動民營企業上市,還鼓勵企業到香港上市,因為那裡的監管要嚴格得多。

  但他很快發現,中國的股市與香港和美國股市相比,問題要嚴重得多。他在境外配合投資人和股評家玩的那些花招,與中國股市一比實在是小巫見大巫!在一次研討會上,經濟學家吳敬璉說:「中國的股市很像一個賭場,而且很不規範。但是賭場裡面也有規矩,比如你不能看別人的牌。而我們的股市裡,有些人可以看別人的牌,可以作弊,可以搞詐騙,坐莊、炒作、操縱股價可以說是登峰造極。」

  王曉野笑著說,「吳老,您真抬舉了我們的股市!它可比您想像的還要黑得多!」

  5.如果說長江流域是濃香型酒發酵的地域,那麼黃河流域的清香型酒卻一直在以另一種形式發酵,汾酒和二鍋頭都是從那兒的水土中發酵出來的。陳邦華被「雙規」後,身心就如同進了發酵池,繼續自己人生的發酵。紀委派出的調查組對他不斷審訊,但他始終什麼都不說,調查小組也拿他沒辦法,最後只能以那塊手錶作為受賄證據交由檢查院對他起訴。可就在檢查院準備起訴時,一個懂得打假的檢查官發現那塊勞力士手錶是個假貨,其真實價值才100元港幣。他的受賄罪名因此無法成立,其「雙規」就被撤銷,陳邦華又自由了!

  正如王曉野經常嘮叨的那樣:自由首先意味著無依無靠!經過兩年多的風風雨雨,陳邦華已不可能官復原職。事實上,經過這次折騰,他已被發酵成一個新人。那些因為他的堅強不屈而未受牽連的官員個個明哲保身,並未如他想像的那樣對他進行拯救和安排,使他看透人間冷暖。自己從前的位置早已有人坐穩,馬副省長已經退居二線,馬川和陳融則躲著他,尤令其內心痛。上級想讓他去人大或政協掛個職,被他婉言謝絕,他對官場已心灰意冷。在被「雙規」的漫漫長夜,他悟出了新的人生觀,所以乾脆辦了離休手續,成了一個平民。

  但他又不是一般的平民,而是經由「貴族」而降下的平民,其滄桑之感更為刻骨銘心。儘管沒有了從前權力的依靠,但也少了權力的羈絆,另一種自由度反而較從前大增。他有了更多時間考慮下一步謀生的手段。想來想去,他想到了炒股,因為這既和他原來的工作有關,也是他最努力鑽研的領域。炒股還會使他每天關注國內外大事,不致於和社會脫節。再說,那500萬股湘北天樂儀錶B股也必須處理。於是他和代他持有股票的人取得了聯繫,商討今後如何運作這一塊股票。

  人算就是不如天算!還沒等陳邦華想好下一步,中國的B股市場就發生了驚天動地的大事:2001年2月19日,B股對國內居民開放。政策剛一公佈,所有B股立刻全線暴漲。這就是計劃經濟的詭詐!又是中國特色。

  B股1991年在中國誕生,是指中國上市公司專門發行的僅供境外投資者買賣的股票,與此對應的就是A股,即供境內中國居民買賣的股票。B股推出的最初兩年最火,平均股價升了一倍以上。但很快這股熱情就開始消退,因為1993年中國證監會又推出了H股。由於H股在香港上市,受監管的程度遠高於B股,故投資者的信心更大。而B股市場的規模有限,整體成交量又少,國際投資者的資金進出也不方便,因此真正對B股市場感興趣的國際投資者並不多。從此B股市場進入蕭條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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