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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一連兩天都沒有他的消息,我也硬撐著不給他打電話,形成一種默默對峙的局面。

  第三天中午實在撐不下去了,我終於給方立民寫了一條短信:髮夾拉在你那兒了。

  寫這樣弱智的短信也是出於無奈,目的當然是引起方立民注意。發送時猶豫不決,這他奶奶的叫什麼理由。可是,手指頭不聽話地按了一下,再後悔也來不及了。然後是漫長的等待,等得天昏地暗,時間長到一個嬰兒都能拎著瓶子出去打醬油了,方立民那邊還是沒有一點動靜。

  老爸突然打來電話,真有些出人意外,平時他很少給我電話,都是老媽打的時候湊過來說兩句。我忙問他怎麼了,老爸說想我了。平時我跟老爸通話都要耍貧嘴,可今天我沒有心情撒嬌,還得小心繞開結婚的話題,沒想到最終老爸還是扯回到這裡,突然向我保證說,恬恬,爸爸無論如何一定去參加你的婚禮。你放心。

  按說這話邏輯有點問題,他和老媽來參加婚禮的事早就定了,又何必特意打電話來重申一遍呢。可我當時心裡都是方立民的事,又忙著掩飾,就沒太在意。

  人的忍耐都有極限。就在我下定決心不再等方立民回應的時候,電話鈴忽然又響了起來。這時臨近下班,大家都有點坐立不安。薑鈴見我無動於衷,只好拿起分機,剛說兩句就朝我擠眉弄眼,把話筒遞給我小聲說,你們家那位來的。我那叫一個光火,咬牙切齒恨不得把當時就電話機砸了,但損壞公物需要賠償,這一點我懂,只好假裝慢慢收拾文件,還跟旁邊人說些無關緊要的廢話,弄得姜鈴連連直催,我才拿起電話,矜持地說,誰呀?真對不起,我在忙著呢。

  方立民的聲音有些失真,他問我晚上能不能見個面,說想跟我談一談。

  談就談唄,誰怕誰呀。

   原來如此

   我跟他約在我家附近的貴州小飯館見面。要在過去,方立民見我嘴唇起了燎泡一定馬上問長問短,可是今天,他看見也像沒看見似的,點菜的時候也不看菜譜,問都不問我就點了一個魔芋炒肉絲。

  這道菜確實是我喜歡的一個保留菜式,只是一件事變得程式化後讓人一點都不爽。方立民從來就不懂這一點,投人所好也投得傻氣直冒。我們剛好那會兒,他還沒有畢業,零花錢不多,但每次約會只要有錢他就帶我去肯德雞,而且總要點炸雞腿。那時候G城還沒有引進洋速食,所以我這個小地方來的女子對麥當勞、肯德雞有一種病態的崇拜,就像抽大煙一樣上癮,吃得津津有味。讓人感動的是他每次都把自己的雞腿分一半給我。幾次之後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人家活學活用,榜樣當然是我老爸老媽了。真難為他記住了那個故事,並把它應用在跟我談情說愛當中。

  只是雞腿吃多了,我就產生了抗體。半年後當我抱怨再吃肯德雞就要發瘋的時候,他也終於得到解脫,但他卻落下了一個更大的毛病,我們出去吃飯只要我喜歡吃什麼,他都會記住,下次到了飯館,他一定又點那道菜,再下次還是那道,永遠不改。比如說今天的魔芋炒肉絲。

  這讓我一開始就不痛快。

  方立民眼裡帶著血絲,大概昨晚沒睡好。他先點了根煙,又沉默了一會兒,才嘶啞地說,恬恬,那天的事我很抱歉。我不該那麼衝動。

  下班的路上我已經想了一百多條理由,做足了興師問罪的打算,可他上來就認錯服軟,讓我不好即時發作。不過,今天必須讓他交待取消婚禮的真實原因,這是我來跟他見面的目的。我是他的未婚妻,當然有權利知道。

  這只是衝動的問題嗎?我質問似地望著他。

  方立民沒有說話。

  本想繼續就這個話題說下去,又怕自己真衝動起來把事情搞砸,便心軟給了他個臺階,改用佯裝生氣的口吻說,你為什麼不回我的短信?

  這一下方立民對答如流,馬上解釋這星期開始他特別忙,有個展覽會五一期間要舉行,有大量工作要做之類。還特意解釋他那個出國學習的指標競爭得如何激烈,並把話題轉到了他正在狂攻德語的事上。

  他們公司的事,他的出國學習指標跟我有屁關係,我才懶得聽這些呢。我豁出去打斷他的話說,你是不是已經不愛我了?

  沒有啊,方立民意外地看著我,你怎麼會這麼想。

  廢話,就是傻子都看得出來。

  方立民馬上閉嘴做沉默狀。

  我發現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兩面性。比如原先我最欣賞男人沉默是金。可是現在,我痛恨沉默的人。因為沉默就意味著不滿,意味著抗拒。我才不要方立民沉默不語,我寧可他喋喋不休,這樣至少我能知道他在想什麼。

  我強忍著沒有發作,忍辱負重說,沒有就好。希望你還像原來一樣,有什麼事情都告訴我。我也向你保證,今天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生氣。

  方立民卻像看著怪物似的看著我說,你今天是怎麼了?說話陰陽怪氣的。

  這一來我不禁有些動搖,難道是我過慮了嗎?是我小心眼冤枉他了?可婚約無故延期是個事實,究竟要延到什麼時候更是個未知數,這麼大的事情難道他是隨便說著玩的?不可能!女孩子特有的敏感再次告訴我,我們之間就是出現了裂痕。

  我不知道他現在到底有沒有別的女孩兒,但有一點可以預見,那就是我們的婚禮名為延期實為取消。他出國回來,依然可以找個理由繼續搪塞繼續延期,一年兩年,三年五年,隨他高興。等到有一天他突然良心發現,說想結婚了,那時候我還會想跟他結婚嗎?萬一某一天他喪盡天良告訴我說他已經愛上的別的女孩,那我找誰哭去?

  不行,我不能這樣蒙在鼓裡。從小到大我就不喜歡心裡裝著事情過夜,更不喜歡藏著掖著什麼,老爸就說我腸子太直。我終於破釜沉舟,立民,我想再問你一次,如果說錯了,你可別怪我。你是不是愛上了其他人?

  方立民重重地歎了口氣,恬恬,我很失望。我們已經好了這麼長時間。你可以挑我別的毛病,但不能這樣懷疑我,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我不喜歡。我再說一遍,我只有你一個女朋友,沒有其他任何人。

  喲,那是我多心了,對不起啊。我話裡有話地向他道歉。

  方立民似乎沒聽出我的弦外之音,接著說,現在我們都還年輕,應該把精力多放在事業上,工作上。人總要有理想,不能就這樣平庸地過一輩子。今後日子還長著呢,你要老是這樣,那以後還怎麼過啊。

  我從來沒見方立民這樣裝腔作勢,心說你少跟我反守為攻。冷笑一聲,你說得不錯,今後日子是很長。不過,在漫長的人生道路上我可不想心裡老是裝著一個疙瘩,我對那天的事情就是無法接受,請你告訴我真實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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