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花朵(59)

五十九

　　如果通過長時間的努力也不能挽回對方的心，繼續強求下去又有什麼意義？所以，當他近距離凝視著如馨的背影而得不到回應的時候，他決定了放棄。放棄無疑是一種精神上的解脫，一種絕望後的鬆馳。但要放棄一段長達八年之久的感情，畢竟是痛苦的。解脫的同時又伴隨著刻骨銘心的痛；鬆馳的間隙又糅雜著無處訴說的苦。帶著這份苦與痛，劉國亮意外地接到了若楠的電話，他的心情就像穿過了黑夜的曙光，漸漸明亮起來。他接著說：「噯，若楠，你現在說話方便嗎？」若楠愉快地說，方便，我在樓下呢。劉國亮坐進車裡，敞開心扉道：「我剛從如馨家裡出來，看樣子她陷得很深，剛回家，就老想著要出去找毒品。她不願意和我重婚，我就沒有資格約束她。她父母也沒法管住她。她的意志完全垮了。我發現有人故意引誘她。她肯定很快就會複吸，而我卻無法阻止。我覺得好無奈，好想找個人說說。第一個我就想到了你。若楠，我是不是不該和你說這些？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軟弱過……」

　　若楠柔聲安慰道：「你說吧，說出來你會舒服些。」「現在我又不想說。沒什麼好說的了。」「那你想見見我嗎？我就在女生宿舍樓下。」「想。真想。但現在是非常時期，我們不能隨便見面的，還是留待你『下班』後再見面吧，凡事都要小心點，啊？」「我愛你！國亮。」若楠突然深情地表白。

　　劉國亮感覺到對方的聲音顫顫的、怯怯的，猶如一股颯颯的風，爽爽地掠過他燥熱的心野。他很想清清亮亮地說一聲「我也同樣愛你，若楠」！但柳如馨毒癮發作時的病態立即閃現在他的腦跡，他的心跟著就像針紮似的疼了一下，作出的回應，隨即改變了方向：「我……我也很欣賞你！若楠，好好幹吧，非常時期，別老想著我，啊？」

　　若楠顯得有幾分失望：「那我掛機了？」

　　「掛吧。」

　　合上手機蓋，劉國亮不禁深歎一口氣。他以為已經放棄了柳如馨，可是一到關鍵時刻，柳如馨又像落巢的歸燕，往事並不如煙，慘況依然。

　　正所謂：放棄比堅守更難。

　　四莫道世上無君子豈可花心換功名

　　趕在下班之前，劉國亮鄭重其事地向洪金陽彙報了黃雲輝有可能故意引誘柳如馨吸毒的幾點嫌疑，洪金陽聽完彙報後高度重視。他沒有馬上表態，而是站起來在辦公室裡一邊踱步，一邊冷靜地分析道：「你說的情況，的確令人費解，又不得不令人深思。按理說，柳如馨成功地戒除了生理毒癮，如果沒有人故意引誘，應該是不會這麼快就想著要複吸的。

　　那麼，又是誰在故意引誘她呢？她的神秘男友黃雲輝，今天上午在她走出戒毒所時終於露了面，而且照他當時主動和你打招呼的口氣，好像對你的情況十分熟悉。之後不久，黃雲輝就三番五次地打電話把柳如馨從家裡約了出去，並馬上送給她一隻新的手機。回家後的柳如馨，不僅不顧父母的親情阻攔，也不顧你的誠摯感召，且坦言相告她很可能還會複吸。

　　可見她在短短的時間裡又動了所謂的『想癮』。至於她在你走後不久，又再次不顧父母的哀求強行離家出走，這就更加證明了黃雲輝確有引誘她吸毒的嫌疑！因為柳如馨走出戒毒所之後惟一接觸的外界人士就只有黃去輝，對吧？可黃雲輝為什麼要引誘柳如馨吸毒呢？他的錢多得花不完了嗎？顯然不是這麼單純！據我所知，柳如馨在和你鬧離婚之前，你們夫妻倆的感情一直是相當不錯的，後來我聽到些風言風語，說你老婆吸上毒品了，在和你鬧離婚。跟著你們就真離了。再後來，又聽說柳如馨找了個大款男朋友，日子過得很滋潤什麼的；可後來又聽說柳如馨毒癮發作，流浪街頭……是你趕去把她送到了戒毒所。由此看來，柳如馨的『大款男朋友』應該就是這個黃雲輝，對吧？如果真是黃雲輝有意引誘柳如馨吸上了毒品，然後又故意不給她毒品，並以此反復折磨柳如馨……那這個黃雲輝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心腸也未免太毒了！」

　　洪金陽為自己的推理所震撼，後面的幾句話就像放機關炮似的，邊說邊熱血沸騰：「黃雲輝這麼幹的動機是什麼？難道僅僅是喜歡玩弄漂亮女性嗎？顯然也不是。那他又想達到一個什麼目的？這裡面會不會有一個不可告人的大陰謀？這些疑問很耐人尋味呀，國亮同志！」

　　劉國亮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難道黃雲輝是想通過折磨柳如馨，同時也一起折磨我？」

　　洪金陽走到他身邊按了按他的肩膀：「認識到這一點，是很痛苦的。

　　除此之外，也沒有其它更合理的解釋。國亮呀，你一定要沉得住氣。我們共產黨人脊樑是堅挺的，再大的痛苦和打擊，你都要承受得起！」「可我和黃雲輝素不相識，又無深仇大恨，他為什麼要用這麼殘忍的方式，來折磨我和柳如馨？」劉國亮被一種突如其來的切膚之痛，奪妻之恨所困擾，大腦裡的思維一時跟不上趟了。」這正是我們要尋找的動機！」洪金陽走回辦公桌後，翻開一個小筆記本，在寫有「黃雲輝」的名字下面，又用簽字筆重重地劃了一扛：「下午你在彙報案情進展的時候，提到過黃雲輝，龍興集團下屬企業龍興海鮮城的經理。此人與『8·15』案中的死者耗子交往密切，他倆同為林崇善的手下幹將，一個幫他經營實業，一個幫他從事非法活動。一個在明處，一個在暗處。現在我們還不能說黃雲輝直接參與了販賣毒品的犯罪活動，但至少可以肯定的認為，他對龍興集團內部的違法犯罪活動是知情的。

　　撇開林崇善不講，就沖黃雲輝與耗子交往密切這一點，黃雲輝如果要搞到相應的毒品，也並不困難。由此可以推斷，黃雲輝很可能就是長期給柳如馨提供毒品的人。他具備了這個條件。可到此為止，仍然不能揭示出黃雲輝引誘柳如馨吸毒並供她吸毒的真正動機。」洪金陽分析到此，停了停，又繼續推理道：「剛才你曾說過，黃雲輝本人的樣子不像是吸毒的，我相信你的眼力。此人能夠把一個受過良好的家庭薰陶和高等教育、且擁有一個優秀丈夫的知識女性騙到手，就已經很不簡單了。更不尋常的是，他本人並不吸毒，卻能讓柳如馨吸毒上癮，這裡面的陰謀詭計是不言而喻的，其動機只有一種……」「還是尋仇？」劉國亮奪口而出。」對。」洪金陽接著說，「這又回到了你前面的疑問，黃雲輝和你並沒有深仇大恨，他本人的經濟能力也不足以養得起一個吸毒者，但他行起事來似乎有恃無恐！」「洪局，您是說，黃雲輝的所作所為，都是受人指使？」劉國亮想通過提問來確定自己的懷疑物件。

　　洪金陽回想起八年前的那段往事，不禁感歎道：「由此看來，此人一直是對你滿懷仇恨啊！」

　　劉國亮也想起了一些與此人有關的往事：「我真不願意相信這會是事實，但我不得不承認，江中市也只有這個人才做得出這種事；也只有這個人，才做得成這件事！」

　　洪金陽望著劉國亮充血的眼睛，試探著問：「你打算對黃雲輝採取什麼樣的措施？」

　　劉國亮避開他的目光，挺了挺脊樑骨，說：「請洪局放心，我會以大局為重，決不會因小失大，雞飛蛋打！只是苦了如馨……她現在和黃雲輝一起，分分鐘都有可能再次染上毒癮！」

　　洪金陽誠心誠意地問計于劉國亮：「就沒有既能保護柳如馨，又不驚動其他人的兩全之策嗎？」「我暫時還想不到。」劉國亮邊說邊緊張地思考，「現在一切都還只是推測，如果貿然動了黃雲輝，而又拿不到可靠的證據，勢必會引起他幕後指使者的警覺，從而使其加強防範力度，那麼若楠的行動也很難湊效了。」

　　洪金陽拿起桌上的帽子，無奈而堅定地說：「是啊。委屈你了，國亮同志。那我們就繼續觀察，以靜制動吧。我相信，是狐狸，總是要露出尾巴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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