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花朵(65)

六十五

　　若楠留意到，有一位紳士模樣的客人似乎點中了她，但女服務員搖頭擺手地解釋著什麼，那位客人最後誰也沒點，望瞭望她，帶著一臉的遺憾退回到走廊那邊的包廂去了。這時大廳裡有位客人點了一名同伴在唱大廳。唱大廳的消費相對較低，除了正常的酒水錢之外，至少免去了昂貴的包廂費。娛樂城有相當一部分客人都是沖著她們這幫女大學生而來的，被點中的同伴多數都會被客人帶進包廂去陪唱、陪聊，或陪酒、陪舞；一個晚場下來，可得100 元小費。只有極少數想省錢又想附庸風雅的客人，才會在大廳裡點同伴的台，每唱一首歌，娛樂城只收10 元錢，同伴們每陪唱一首歌，亦可得10 元小費。這些具體的詳情都是臨行前小亞告訴若楠的。若楠此行的前期工作，也就是做一名只在大廳裡掙每首歌十元錢小費的陪唱小姐。

　　只有呆在大廳，才能時刻觀察到進進出出的各色人等；也只有呆在大廳，才可能發現或接近目標。

　　大廳裡坐著的小姐，都是清一色的藝校女生，個個氣質高雅、清純靚麗，且學有專長、品位高尚，哪個客人不想近距離一睹芳容、一嗅芳澤？所以同伴們的出臺率遠遠高過了那些「社會上」的「坐台小姐」。

　　大廳裡只准客人自帶女伴或點大學生小姐出臺進行消費，「社會上的小姐」一般都不允許陪客人到大廳裡來消費。

　　大廳裡沒有「專職」的陪唱女生，客人點到誰就是誰。若楠要想固定在大廳裡陪唱，還得努力爭取。」衛哥，你快點兒嘛！」在小亞的催促下，衛哥草草結束了和幾個新來女生的談話，並囑咐她們今天就留下來別走了，有個口齒伶俐的女生矜持地說了聲，我們看看再說吧。

　　小亞把衛哥領到若楠身邊坐下，小聲介紹說：「哪，崔燕，這是衛哥。

　　崔燕是我同班同學，歌唱得特棒，嗓音特柔，跟我住一個屋的。這個學期嘛，手頭上，有點兒緊，所以我帶她來看看環境。衛哥你看她還行嗎？」「當然行啦，這麼國色天香的大美女，就是光坐我們這兒裝裝門面也行呀！」衛哥有點過火地恭維著，兩隻眼睛上上下下迅速地把若楠掃了個遍。這時候，在大廳裡出臺的那位同伴陪客人唱完了一首歌，周圍響起一些零亂的掌聲，使他們的談話中斷了片刻。

　　若楠對這位號稱「處女殺手」的衛哥早有戒心，如今面對面地相互打量著，一想到這人外表斯文，面皮白淨，內裡卻是個花花腸子，一團漆黑，便不怎麼喜歡。但是沒有辦法，完成任務要緊，不喜歡也得巴結巴結對方，於是露齒笑道：「衛哥真會說漂亮話，我哪有你說的那麼好呀，我只想在衛哥的關照下長長見識，將來走入社會了，也好儘快地適應這個社會。」

　　衛哥也跟著笑道：「這個好說，大家認識了，就是一場兄妹。說起來，我也是江大畢業的，我們還是校友呢。」

　　小亞見他倆的對話有點不著邊際，馬上從旁切入正題道：「衛哥呀，是這樣，我同學呢，從沒幹過這一行。她膽兒小，不敢陪客人進包廂，就只想唱唱大廳，你看能不能適當地安排一下？」

　　衛哥頓感詫異道：「是這樣嗎？這可有點兒麻煩。小亞你是知道的，我們這裡沒有只唱大廳、不唱包廂的先例呀。萬一有包廂的客人點中了你同學怎麼辦？那能不去嗎？就沖你同學這麼漂亮，我估計她的點中率一定會很高……小亞你別在意呀，我不是說你沒你同學漂亮，我是說……「

　　小亞打斷他的話說：「衛哥你就別不好意思了，崔燕是比我漂亮嘛。

　　你只說好不好安排吧，反正她是堅決不唱包廂的！」

　　衛哥覺得很為難。但衛哥是很好色的，也是很有私心的。他覺得像崔燕這樣的美女，怎麼樣都得把她留住，於是網開一面道：「這事還得和大廳的全體服務員協調一下，還得跟我們經理商量商量，我一個人還不好作主。不過，就算是陪客人唱包廂也沒什麼呀，小亞你不是幹得好嗎？絕大多數的客人對你們還是很規矩的嘛。」

　　小亞還想說點什麼，這時一名服務員走到她身邊說：「小亞，有客人點你了。」小亞朝大廳週邊等候著的一位客人望瞭望，湊近若楠說：「崔燕，我該出臺了，你再和衛哥聊聊，辦法總是有的，別著急啊？」

　　若楠是不必著急的。但衛哥怕她會跑掉，倒著急上了：「崔燕，我們到那邊去聊聊。」衛哥把若楠帶到大廳最裡面的一張空台，若楠仍舊選擇了一個有利的觀察位置坐了，說：「衛哥，這事你就不能幫幫忙嗎？」衛哥和顏悅色地望住她說：「幫忙是可以。我這人最樂意的就是給你們女孩子幫忙了。只是我覺得，你現在的思想，似乎還有點兒小問題，放不開，太保守，又想出來賺點錢，又前怕狼，後怕虎，這樣就不好辦了。」「我沒什麼放不開呀？」若楠攤開兩手，笑了笑，「我要是放不開，就不和小亞到這裡來了。」「那你為什麼只唱大廳，不唱包廂呢？要知道唱大廳的小費是很少的，而唱包廂，一個晚上少說也能賺到100 塊，有時候運氣好，賺個三、四百也不稀奇，你幹嗎大錢不賺，非要只賺小錢呢？」衛哥很想用賺錢的多寡來解決對方的思想問題，很多剛涉足娛樂城的大學女生，他都是用這個最原始的方法來啟發和誘導的。

　　若楠看穿了對方的心思，一邊留意著吧台那邊的動靜，一邊小心應付著對方：「我聽說唱包廂多多少少都會碰到一些很無禮的客人，我可不想被一些陌生人在我身上戳戳撩撩的。再說吧，我也不想通過做這個來發一筆小財。我只是暫時性的有點困難，能賺點小錢，供我完成學業，也就足夠了。」「哦，你這種想法是好的，我很敬佩！」衛哥裝著由衷地慨歎了一聲，話鋒一轉，接著說，「但也有不好的一面，叫做得不償失。你已經入了行，但你得到的很少，而你失去的照樣失去了。我說你思想有問題，也就在於此。」頓了頓，又翻動嘴皮，諄諄善誘地說，「你應該把思想放開點，再放開點。這樣，你才會看到生活的本質。生活的本質是什麼？就是創造財富。而創造財富，是不分階段的，隨時隨地都可以……這個話題很長，我就不說遠了，我只說眼前的。老實同你講，在你們這幫出來混社會的藝校同學中，就有不少是放得很開的，她們跟那些『社會上』的坐台小姐沒什麼兩樣，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肯做。有的去開房，做一次是六百；有的去包夜，一晚上一千二。聽起來挺嚇人是吧？可人家願意呀！一個月下來，得賺多少錢？人家這才是找到了生活的本質，你應該向她們學習學習。」

　　若楠聽到這裡，已是面紅耳赤了，望著衛哥的兩片薄嘴唇，她真想站起來狠狠抽他兩耳巴，但她現在的對外身份不是一名員警，而是一名想來娛樂城賺快錢的坐台小姐，是一名窮學生。為了找出龍興集團內部隱藏著的大毒販，她只能學會忍。不但要學會忍，還要學會厚臉皮，學會不動聲色，處之泰然。她適時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假裝諂媚地朝衛哥笑了笑：「衛哥你說什麼呀，叫我跟她們學習，我才不幹呢！我沒她們深刻，看不到這種生活的本質，還是免了吧。你不是說要跟經理商量一下嗎，現在能不能請你去商量商量？」

　　衛哥說：「這個先不著急。你看看你眼前的同學們，多數都被客人點走了對不對？她們都進了包廂，就你一個人想唱大廳，你是不是該改變一下自己的想法？」

　　若楠抿嘴笑道：「不想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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