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紅堿草 > |
| 一一零 |
|
|
這突來的噩耗,如晴天霹靂,在祖國的上空震盪迴響。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真的嗎? 記得「文革」前的一天,我在報紙上驚奇地發現,套紅的大字赫然地登載著特大喜訊:毛澤東主席非常健康。據醫學專家測定,毛主席可活到一百四十歲…… 可今年,毛主席才八十三歲啊!怎麼會……我不敢往下想。一九七六年真是多災多難不同尋常啊!唐山那場7.8級的強烈大地震使一座城市瞬間變為廢墟,竟有八十萬人被壓在房屋塌毀的磚瓦中,二十四萬二千多人命喪黃泉。一月八日,周總理逝世。幾個月後,朱德委員長逝世,現在毛主席又與世長辭,讓人覺得天柱崩折,地面潰裂,仿佛整個天都要塌下來,地都要陷進去。 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似的,有如挖心摘肝般痛苦不堪,淚水不自覺地湧出,像泉水般在我的臉上淌著。 我默默地向前望去,大家不約而同地走了出來。被這消息驚呆了的人們,表情沉重、悲傷,比家裡親人去世還要悲痛。 冷霜月迷惘失神的雙眼顯出內心極度的哀痛,眼淚斷線般滾滾而下。韋翠花痛苦得如失去雙親的小姑娘,雙手掩面嚶嚶地啜泣起來。男青年都耷拉著腦袋。鄭義平緊咬著嘴唇,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悲痛,可淚水還是從他的眼裡滾出。 伙房裡冷冷清清,幾乎沒人打飯,整個青年點被極度的悲痛所籠罩。 今天沒有上工。平時大家難得休息,可今天卻聽不到一絲歡聲笑語。沉抑、痛楚寫在每一個人的臉上,氣氛異常的凝重。 我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回宿舍,心潮翻滾著。我從小就崇拜毛澤東,聽到《東方紅》的歌聲便激動不已。我愛讀毛主席的詩詞,他的詩詞我背得滾瓜爛熟。我一讀到《七律?長征》,就想起紅軍的兩萬五千里長征,那真是人類歷史上的一個偉大壯舉。沒有毛主席的領導,也許我們現在仍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我永遠忘不了他的恩情。雖然我不情願到盤錦,可我對他提出「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號召還是響應的。我是吃了不少的苦頭,可比起兩萬五千里長征,這點苦又算得了什麼?現在,他老人家去世了,我悲痛得不能自製。我該怎樣表達此時的心情?我從箱子裡翻出日記本,我要寫下此時的感受。我拿起鋼筆,手不住地顫抖著,視線完全被湧出的熱淚所模糊。我強忍住悲痛的情緒,幾乎是蘸著淚水寫下一首詩: 導師長辭驚雷處, 舉國悲痛淚如注。 高山峻嶺披素裝, 蒼松翠柏映平湖。 偉大思想照萬代, 光輝業績垂千古。 揮淚繼承領袖志, 誓將遺願化宏圖。 一會兒,黎義鳴進來了,耷拉著眼皮對我說:「你這個小『老九』,下午營裡在俱樂部召開追悼大會,你幫著想兩條標語吧。」 我強忍著悲痛,擦去臉上的淚痕,說:「我剛寫了一首詩,你看用後兩句行不?」 我順口念了一遍。黎義鳴聽完點點頭,說:「我看挺好,就用這兩句吧。」 黎義鳴又說:「我先回去準備。今天下午兩點在俱樂部召開全營大會,有一頭,算一頭,都得參加,這可是政治任務啊。」 開完悼念大會,我依然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沉重的心情使我的腳步也變得緩慢。我抬起頭,無意間發現小隊部前,黃樹田湊進黃樹山眨著雌雄眼正嘀咕些什麼。 我心裡霎時湧起一股厭惡。醜八怪跟黃皮子說些什麼?會不會跟我有關?黃樹田見我正瞅著他倆,扭頭便走開了。我正想回宿舍,黃樹山突然喊了一句:「白劍峰,你上母這來一下。」 我停住腳,猶豫了片刻,還是跟他來到了小隊部。 黃樹山臉上擠出一絲笑,讓我坐在了炕沿兒上。他掏出一盒「大生產」煙,抽出一支遞過來。我朝他一擺手:「我有。」隨即從兜裡掏出一支「萬里」煙,劃火點著。 黃樹山尷尬地將手裡的那支煙叼在嘴上,自己劃火點著。他小眼睛眨巴了一下,面部表情似乎挺沉重。他噴了一口煙說:「真沒想到主席會逝世,母這心裡難受得不得了。唉——」他瞅著我,眉頭皺了皺,「母們要化悲痛為力量,繼承他老人家的遺志。你們知青要虛心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按照他老人家的路線繼續走下去。你說,是不?」 我詫異地望著他,今天這黃皮子咋變得這樣?本來我已經夠悲痛的,沒想到他卻哭喪個臉對我說這些,誰知道他是不是真悲痛?他的表情和舉止真讓人費解。 黃樹山抽了一口煙,突然話題一轉:「白劍峰啊,你下鄉也有幾年了吧。在這兒磨煉的也不善乎了。你是個聰明人,啥事兒也能看出個一二來。母也看出來了,你們這幫城裡來的小青年沒幾個想在這兒紮根的。只要你們聽貧下中農的話,別惹是生非的,都有機會回城。你琢磨是這個理兒不?」 他這不是拿話敲打我嗎?我瞟了他一眼。心說,回不回城還不是你這當隊長的說了算?我狐疑地望著他,他這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我問道:「黃隊長,你找我到底有啥事?」 「哦,也沒啥大事。」他眼珠一轉,「大夥兒都知道你跟方怡玫的關係。可現在她已經結婚了,響應主席的號召,在這兒紮根了,也算走上了正道。你就別老合計以前你倆的那點事兒了。應該看明白現在的形勢,是不?」 我不解地問:「我咋啦?」 他說:「最近母聽人反映,你跟方怡玫還挺近乎。」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