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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喲,生氣了?我呀,跟你們逗著玩呢。咱們這群男人失敗啊,近水樓臺未得月,肥水流入外人田,純粹是嫉妒啊,嫉妒。不過我也是很開通的人,論起思想進步和標新立異,好像我不比你們仨差。上海的繁華也讓我品味了人生的千姿百態,說穿了各有各的活法。婚姻呢就和穿鞋一樣,只要自己臭腳丫子舒適就行,管別人怎麼說呢。不過話又說回來,從大學裡開始,你們一向行為激進,獨斷專行,何時在乎過他人輿論呢?來吧,為十年重聚幹一杯.」
  
  和所有的大學同學聚會一樣,觥籌交錯間許許多多崢嶸歲月裡的浪漫都被挖掘出來,一遍一遍咀嚼著,然後伴著酒菜咽進腸胃裡,有的人消化了,有的人哽著難受,又吞進心裡再消化一次。作為主角的唐傑免不了要被大夥揭露以往的浪漫「罪行」,自然要提到鄭玨和他追風的經典片段。在大夥的哄笑聲中,心細如發的我發現了瀟灑的唐傑瞥過鄭玨時眼裡時隱時現的一縷目光,太熟悉了,它讓我回憶起大學裡他注視鄭玨時的憂傷眼神。而且唐傑今晚也是一人赴約,事業有成的他至今仍是孤家寡人,貼著「鑽石王老五」的閃亮標籤。我不想太單純地把他的獨身和鄭玨聯繫在一起,但他眼裡那縷不變的深情證明了事實大概就是如此。我不用去觀察鄭玨,我知道她臉上掛著不置可否的淺笑,還在不停地把玩葡萄酒杯,任由大夥肆無忌憚地回憶當年摩托車後那條飄蕩的白紗巾。

  鄭玨和江葦是兩類不同的女人:高挑豐滿的江葦是雍容華貴、高不可攀的,男人會當她是可望而不可即的藝術欣賞品。小巧玲瓏的鄭玨卻是充滿野性,桀驁不馴的。她的眼裡總有一股挑逗人的邪性,若即若離的迷離目光讓修煉不深的男人很容易被她迷惑,然後不知不覺被她點中要穴。而我呢,平淡、自然、中庸、隨和,也就是說介於兩人之間,所以我常常認為自己不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婚後鄭玨已經自動自覺收斂了眼睛裡的野性,安心地做著「路海龜」身邊的小女人。坦白地說,路予謙剛從國外回來那會兒也是「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而鄭玨就像那初嫁的小喬,兩人都是雄姿英發,指點江山的氣概。後來滿腹才華的路予謙進了財政局,一個最適合快速發展事業的政府衙門,可惜政府機關裡人浮於事的風氣同化了準備幹一番大事的海歸精英。路予謙從看不慣到不適應,到同流合污,今天的他已經光華散盡,完全一副知足常樂的高級公務員姿態。他心安理得地做著好丈夫、好父親,順理成章地享受高級公務員該得的一切福利待遇,似乎忘卻了從國外千里迢迢回來的遠大夢想。兩人的物質生活過得挺滋潤,三室兩廳的住房和小車接送的待遇滿足了路予謙,但這不是鄭玨所追求的,為此鄭玨沒少在我們跟前發牢騷。

  今夜我又看見了那雙熟悉的野性嫵媚的眼睛,在葡萄酒杯反射的紫色酒光中蕩漾著。江葦和我一樣,心照不宣地也發現了唐傑和鄭玨眼裡一閃而過的小秘密。兩人都在極力掩飾,但在整個熱鬧喧嘩的聚會氣氛中我還是感到了一股情愫的暗流。這股暗流剛開始時就財潺潺而過的小溪,我和江葦都因為心裡太多的事情牽絆著而疏忽了它。事後想想,一切都從那晚上開始了。

  「江南三大財子」中的另兩個——張明和宋軍,就不如唐傑混得瀟灑。一個工作不如意而萎靡不振,另一個被剛滿月的兒子折騰得人模鬼樣。兩人知趣地躲避著唐傑耀眼的光芒,獨自在黑暗角落中對飲。看見我們在把酒言歡,忍不住也過來湊個熱鬧。

  「唐傑,你小子行啊,把摩托車開到上海,如今換輛賓士回來了。咱們哥倆日子就不如你了,庸庸碌碌掙扎在水火邊緣,上不了財富排行榜,也下不到貧困救濟線,三大財子就只有你光宗耀祖,名正言順。宋軍還成,起碼撈了個傳宗接代的兒子,我是真正一無所有啊。你們知道當今中國誰最痛苦嗎?昨兒個財經專家分析說了,在發展中的中國,年薪三萬元的人最幸福,年薪十萬元的人反倒最痛苦,我就屬於後者,最痛苦的是現在連十萬年薪也沒了,來,幹一杯。」張明自怨自艾,自斟自飲,看來快自暴自棄了。

  張明出生在革命家庭,爺爺是離休高幹,父親也是位高權重之人,他又是家裡最小的唯一一個男丁,可以說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大學的時候吃香的喝辣的,生活水準比咱們普通老百姓都高了幾個臺階。而且每逢週末都會有一輛神秘的黑色專車來接他回家,可惜那副架勢現在已經是過眼黃花了。

  被點到名的宋軍也來勁了,借著酒勁臉紅脖子粗地說:「張明啊張明,你這是什麼狗屁理論,我也是年薪三萬,怎麼一點幸福的感覺都沒有呢?行行行,咱們倆掉個各,我拿十萬元年薪痛苦去,你願意不?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還痛啊痛地瞎叫喚,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我現在是一個人養三張嘴,難啊。特別是那小兔崽仔,非得喝三百多塊錢一罐的進口奶粉,而且食量驚人,一罐一星期就見底了。那哪是喝牛奶啊,那就是吸我的血呢,你們說錢來的容易嗎?哎,我就不明白了,咱們中國的奶牛同樣吃的是草,擠的難道都不是奶嗎?都說年輕時我們不懂愛情,現在明白了,愛情不是花前月下,也不是卿卿我我,而是尿不濕和進口奶粉。我是真羡慕你們三大才女啊,活得多瀟灑,多自在。老公能幹,老婆瀟灑,物質基礎打得堅實,還撈了個買一送一的大實惠,連孩子也不用自個生。」
  「宋軍,你別在那信口雌黃的瞎掰。誰說我們不生孩子,我們是先立業,再生產。」我不滿地頂了他一句。這確實是我和龍一騰的計畫,前幾年忙於創業,吃飯的工夫都沒有,哪來的工夫談生孩子呢。

  「還過兩年呢?米涵,就是現在生,你們都算高齡產婦了,知道不?還是珍惜這送上門的現成貨吧,買一送一的好事不是每個人都能碰上的。我倒是想要一個親生孩子玩玩,可沒人給我生啊,總不至於學著你們仨給別人當後爸去吧?」張明再接再厲地發著牢騷,喝著悶酒,說著無意中傷害我們的話。

  「哎,張明,前兩年你不也挺牛的,倆眼睛都長額頭上去了,今兒個怎麼了?工作不順還是家庭不和啊?至於把白酒當可樂猛灌嗎?來,別喝了,再喝就喝高了。」江葦搶過他手裡的酒杯,換上一杯上等好茶,同時巧妙地把話題從我們身上引開,她已經注意到我情緒發生了微妙的波動。

  「別和我提工作,一提我就上火。你們知道這幾年我都在誰手下憋屈嗎?肖亞南,嘿嘿,都知道她吧?鼎鼎大名的玩具業大鱷,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得女鐵人啊。」
  
  「什麼?你在肖亞南手下,我怎麼不知道?前幾天我還上你們公司去呢?怎麼沒見你啊?」我欣喜地問道,忘記了剛才言論自由下的傷害。

  「見我?我上個月剛剛被迫辭職,怎麼?米涵,你也和肖亞南打上交道了?看在老同學份上,哥哥給你句警世良言『能躲多遠躲多遠』。」
  
  「哈哈,這是什麼狗屁不通的警世良言啊?你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語無倫次的。」

  「刺激?哎,我沒給這變態老女人害死就不錯了。你們不知道吧,她根本不是女人。性格孤僻,行為古怪,居高自傲,剛愎自用,言而無信,虐待忠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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