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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盧小雅眉毛一挑:「不可以,女兒與作品都是我的專利。」

  「那我收了她做乾女兒好不好?」我磨她。

  「你問問那個小妖怪同不同意?」盧小雅將問題推給錯錯。誰知道錯錯得意地說:「我今天已經叫過喬米媽媽了。」

  「錯錯,今天晚上就睡在喬米媽媽這裡好不好?」我低頭吻這個小精靈。她飛快地點頭,仿佛多了一個媽媽是件很快樂的事情。

  盧小雅也笑:「有人義務疼愛我的女兒,何樂而不為。」

  她拉上窗簾,我抱錯錯回床睡覺,她很乖地蜷進被子裡,看看我放在她身邊的泰迪熊說:「我的泰迪怎麼沒有毛衣?」

  「明天給它們買毛衣。」我哄她。

  她心滿意足地抱著穿毛衣的泰迪熊閉眼睡去。

  我走到窗邊吸煙。看著滿天明亮的星,低低地哼唱童年的歌曲:「一閃一閃亮晶晶,滿天都是小星星,掛在天上放光明,好像許多小眼睛。」

  盧小雅的窗簾關得緊緊地,燈光卻明亮著,窗邊印出她玲瓏的身影。

  人影忽然多了一個,瘦且高。

  我好笑,這女人怎麼能做成好母親,放心地將女兒交給朋友,自己約會情人。

  掐滅煙頭,正準備拉上窗簾,看見對面兩個人影重疊起來,然後滅掉燈,她的視窗成了盲人一般的黑。

  床上多了一個小人兒,聽著她細細的鼻息,我整夜難眠,總擔心她會踢走被子,或是自己睡著後翻身會壓著她。做媽媽原來是如此不容易的事情,我想起遠在鄭州的母親,我只記得她三年前的樣子,三年了,她會不會因為思念我而老去?

  朦朧中,看見盧小雅橘色的房間,床也是橘色的,她正與一個男人在上面旖旎風情,那男人微微抬頭向我看來,那張臉居然是和其。我驚慌失措,心像開裂般疼痛:「和其,你怎麼可以?」可是他們仿佛聽不見我的聲音。我想沖上去分開他們,腳卻牢牢地被釘在地板上……

  我忽然清醒,發現錯錯將小腿壓在我的腿上,極酣暢地睡著。

  我起床,在窗前坐了一夜,直至東方發白,煙灰盆裡裝滿了煙蒂。

  又見泰迪熊

  準備參加今年的書市,所以,雖然是年底,但整個出版社也上上下下忙得像打仗。我一出現在辦公室裡,就被主任抓住,他說:「喬米,這幾天到哪兒去了?」

  我已經背熟的關於這次失蹤的理由還沒有來得及講出,他已將一張紙放在我面前:「這本書的故事大綱給你,火速交封面。」

  「喂,什麼時候要?」我追著他的背影喊,他頭也不回地告訴我:「兩天內。」

  我與和其在雪地裡散步,他聽我訴苦---失蹤了近十天,同事們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和其問我:「你希望他們有什麼樣的反應呢?」

  「不知道,我以為至少會有人來問一問我為什麼沒有來上班,那天他們都知道我是去醫院的,他們甚至不擔心我是不是得了艾滋。」我有些賭氣。

  平時總感覺自己很重要,感覺沒有自己工作就沒有辦法進行下去,忽然知道地球離了誰都會照樣轉這個淺顯的道理時,心理的落差讓我不能平靜。

  和其指著商店門口鏟雪的人說:「喏,各人自掃門前雪!正到年底,大家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哪兒有閒心管別人。」

  我踢著腳下的雪塊,無奈地靜默著。

  忽然脖子一涼,和其不懷好意地哈哈大笑。我又惱又笑,彎腰從身邊苗圃的喬木上抓雪向他揮。嘻嘻哈哈地鬧了半天,我被他弄得滿身滿臉都是雪,而他只是大衣上中了幾個雪球。

  這樣孩子似的快樂只有與和其在一起時才會感覺到。

  一時間仿佛回到久違的極單純的時光。

  終於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我將冰涼的手放進他胳膊肘裡取暖,他將我的手握住一起塞進大衣的口袋裡。

  他的手骨骼纖細,略顯粗糙,我第一次這樣感受來自他身體的力量。我忽然有些臉紅,心裡想:下次要給他買瓶護手霜。

  「過年回家嗎?」和其問。

  家這個字眼我一直都努力不去提及,雖然三年前,我放棄父親幫我聯繫好的設計院工作,毅然告訴他們我需要離開鄭州時,他們並沒有過多的言語。但是,那些日子,父親的頭髮忽然白了很多,母親的臉龐也灰敗著,家裡的氣氛像一枚曬乾後的柿餅,再也不可能恢復過去飽滿光澤的模樣。雖然他們沒有像普通父母那樣,在憤怒的時候,脫口而出類似於「你走吧,以後再也不要回來」之類的氣話,但是他們的沉默和傷心像一叢無處不在的刺,將我的心紮得鱗傷,傷處不大,但是細細密密難以癒合,每每低頭審視那些傷口時,都會讓我被愧疚感俘虜,沉重得抬不起頭。

  三年來,我努力工作,借工作來轉移對衛真的思念,鈍化衛真給我留下的痛苦,也希望能因為事業的成功,能讓父母放寬心。

  「我三年沒有回家了。」我低低地說。

  「你家裡沒有人了嗎?」和其一臉的慚愧,仿佛他掀開了一頁辛酸家史。

  「爸爸媽媽都不過五十歲。」我不想向他多說什麼。我不是一個喜歡向人傾訴的女人,而且,我知道一旦心事與另一個男人有關,那麼最漂亮的做法還是三緘其口,要不然,便會給今後可能有的平靜幸福生活,埋下一顆不知大小的炸彈,萬一爆炸,美好生活定是煙消雲散,絕無僥倖可言。

  他見我不說,也不再多問,忽然指了指路左的地下通道。

  我馬上心領神會。

  我們都看中了地下通道入口的那個半圓形的玻璃掩門,上面積了一層厚且乾淨的雪。

  他先攀上苗圃,伸手拉我上來。

  我們站在苗圃裡,看著面前的雪,呵呵笑著,伸手在上面寫字。

  我寫他的名字:和其。

  他寫我的名字:喬米。

  「再寫什麼?」

  「你猜!」他笑,伸手只顧畫。

  幾秒後,一個笨拙的心將我們的名字牢牢地圈在裡面,我愣了一下,心裡騰起喜悅的火苗,喜形於色,卻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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