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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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扭過臉看車窗外,倒車鏡裡看到坐在後座上的伍鴻奇怪的笑臉,五官明明是在作出笑的動作,但是卻湧出扭曲的表情。我問她可要到紅杉咖啡坐坐,她說她回律師樓。 在服務生禮貌的問候聲中,我跟在方哲身後進了咖啡廳。咖啡廳裡淡淡的咖啡清香和暖暖的空氣、輕柔的音樂聲讓我終於放鬆。 「義大利咖啡?」他問我。 我點頭,將包交給他,獨自去洗手間。 洗手間在拐角那棵人造杉樹後,走過樹的時候,我無意地向窗邊看,忽然看到一張熟悉的臉,露出可以讓人窒息的關切笑容。我垂下頭飛快地走進洗手間。洗手間的玫瑰精油暖暖地飄香,我站在鏡前發怔--我為什麼這樣害怕?為什麼不能得體地打聲招呼,而要這樣逃竄躲避?為什麼我會如同受驚的小獸,到達安全地點後還是餘驚未息的輕喘? 手放在洗手間的門柄上時,我要求自己深呼吸,從容鎮定,昂首挺胸。但是剛剛拉開門,魯北便站在我面前,我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他閃進洗手間,將門反鎖。 「這是女用洗手間。」我說。 「你為什麼躲我?」 「放我出去。」 「你為什麼這樣怕見我?」 我伸出手去推他,他卻抓住我伸出的左手,嘿嘿冷笑:「他送你的?你是否會請我喝喜酒?」 「魯北,你放手。」 「喬米,我知道你為我受了很多的苦!」他將我的手拉近他臉龐,手背上透來他濕濕的鼻息,我身上浮滿了細細的顆粒,幾乎是哀求:「你放開我。」 「我知你愛我。你不要不承認。」他將我手上的指環捋了下來,向便池扔。指環丁冬地響,在白色的便池裡跳躍,我驚慌尖叫:「不要。」 指環靜靜地臥在那兒,離下水孔只有兩指的距離。魯北放開我,向便池走,當我發現他是想去踩動沖水器將指環沖進下水道時,我死命地拖住他,不顧一切地與他廝打。 門外傳來急促地敲門聲,然後有清潔工拿著鑰匙走進,看著淚痕斑斑的我,愣在那裡:「喬小姐!」 「我的指環!」我指著便池,魯北看來了人,便將指環從便池拿出,很得體地對清潔工人微笑:「我幫這位小姐打撈指環。」他拿著指環到水池沖洗,然後將指環放進我手裡,低聲說:「喬米,我會用另一枚指環來換掉它。」 我握著指環,半天出不了聲。 方哲與魯北擦肩而過,他奇怪地看著魯北的背影,問我們: 「他怎麼進了女廁?」 「他走錯了洗手間,嚇了我一跳。」我說。清潔工人沒有多嘴,只是默默地拖地,地板上那些被魯北和我踩出的紛雜的腳印被她一下下地清除。 方哲皺眉:「剛剛你做什麼去了?」 我將他推出門去:「不幹她的事。你到外面等我,我用一下洗手間。」 關上門,我很難堪地說:「謝謝你!」 女工抬起頭,毫無特色的臉上很友善地笑:「方經理一向對我們不錯。」 我從衣袋裡掏出一百元錢放在水池臺上,我說:「請收下。」 她收下錢,默默地拖地,地板已經恢復清潔,什麼都仿佛沒有發生過。 離開的時候,她小聲說:「那個男人坐在左邊十八號台。你最好從右邊上三樓。」 人初入世時應該是什麼都不會怕的。所謂的恐懼絕對不是與生俱來,如一個嬰孩,無論看到什麼都是好奇,都是新鮮。像蛇,如果不是書中一再強調著它代表著邪惡,如果不是有其他人面對它時露出那樣驚駭的神色,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沒有一切的渲染,沒有親身被蛇咬傷,那麼所看到的不過是一具長相醜陋彎曲得奇異的軀體,不討人喜歡,但也不足以畏懼。 慢慢地長大,慢慢地經歷各種事端,我們才學會了害怕。害怕鬼怪,害怕貧困,害怕欺騙,害怕分離,害怕死亡……而我,這一個漫長冬季之後,害怕的東西仿佛冬天的雪花,忽如其來,越積越多,每走一步都加倍小心,不知道看似潔白平整的雪層下危機四伏著多少陷阱。 我與別瀾聊天。聊我的恐懼,聊我的困惑。然後我求助地望向她:「我已打算好好開始我的生活,為何舊事不肯放過我?」 別瀾誇我現在比以前心態好了一些,以前的我習慣將痛苦一個人包藏,靜靜消化,以為自己是大胃王,一切的東西只要吞下便都能消化,卻不知,它的容量有限,吞下的東西過雜過多,消化不動,日積月累,只有刺激出一攤攤酸苦的胃液,慢慢成疾,終於有一天會無所承受,穿孔、出血……現在,至少我可以打開自己給她看,雖然她無法一次根除,但是與她的交流,便是服下嗎丁啉,給胃多一些動力,讓那些難以消化的事情在外力的催動下快速融解。 我聽她的誇讚,笑了一笑:「謝謝你,瀾姨!」 「但是,你現在還不夠好。」 我疑問。 「你能正視這些畏懼,卻不肯正視這些畏懼背後的東西。比如說,你為何會這樣怕魯北。你給我的答案是,你害怕他會破壞你現在的幸福。」 「……」 「喬米,你回答我,你對方哲能給你帶的幸福有多少把握?」 「他愛我,十足。」 「他愛的可是完整的你?」 「什麼?」 「與三個男人有過性關係,有過一次墮胎。與他的開始也不過是利用。」 我低下頭。 「你再回答我,你對自己的心有多少把握?」 「我愛他!」我回答得虛弱。 「為什麼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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