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往事(8)_周昌義

八

　　正是黃昏時候，天色朦朧。看床單有個巴掌大的洞，露出大腿巴掌大一塊肉，有入秋的蚊子叮在上面，貪婪地吸血，員警才松了口氣，估計床單下覆蓋的不是一具無人認領的棄屍。但「棄屍」聽憑蚊子叮咬，無聲無息。待受到鼓勵的蚊子密密麻麻叮滿了，才從床單下慢慢伸出右手來，又慢慢橫在空中，突然閃電般拍下。數十隻蚊子，少有倖免。右手又舉到空中，給員警看，一巴掌的蚊屍和人血。

　　員警終於忍不住說：「真能忍。跟蚊子也天大的仇？」

　　床單掀開了，穹小看看員警，滿臉漠然。

　　穹小說：「進監獄，我抬腿就走；回醫院，我打死也不！」

　　員警說：「你好歹是不怕死的漢子，好意思跟蚊子較勁，還好意思跟一幫戴眼鏡的白大褂較勁？」

　　穹小說：「活人進去，死人出來，你甘心？」

　　員警說：「笑話，你還想死的進去，活的出來？」

　　穹小說：「活人給醫死了，就不給個說法？」

　　員警說：「不就錢嗎？開個價嘛。」

　　穹小說：「我把人拉出來，拉哪兒去？」

　　員警說：「不去火葬場，還想住賓館？」

　　穹小說：「火葬場不交費？」

　　員警說：「叫醫院開支票。」

　　穹小說：「灰裝哪兒？」

　　員警說：「叫醫院買盒子。」

　　員警拍著胸脯說：「我打保票，死人花錢，都讓醫院包！」

　　員警說話的口氣，像一個大哥。穹小陰冷的臉上，有了些許感動。穹小說：「我不去火葬場，我要全屍。我哥全胳膊全腿出來，我要他全屍回家。」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