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往事(48)_周昌義

四十八

　　穹光說：「他要肯要，就撞劉胖家門了！」

　　穹哥說：「高粱這人，不通情理，為了他那雞巴理想，不管別人死活。我問你，你們一天吃幾頓飯？你不好意思說，就莫說。我幫你說。兩頓，兩頓都是包穀面熬粥。為了省錢，都還是自己熬。大小夥子，還在長身體的發育階段，成天餓得前胸貼後背，還要爬樓幹活，那不有害身心健康嘛。還有，我們穹鄉男人，出來辛苦，不止為自己的肚皮和嘴皮，還為了在家鄉守家的妻兒老小。為了賺錢回去養家糊口，為了對付那些雞巴攤派提留。你們進城幾個月了，有沒有寄過一分錢回家？錢錢錢，命相連，見不著錢，爹媽還不擔驚受怕提心吊膽？為了跟我一個人較勁，害得大家大逆不孝，高粱還算男人？他還有臉當雞巴老大？」

　　穹光聽了穹哥慷慨陳詞，覺得很奇怪。穹光說：「你娃還會說人話嘛！」

　　穹哥說：「你娃以為我是畜生？」

　　穹光說：「你娃謙虛，畜生哪有你娃陰險！」

　　穹哥說：「你娃嘴硬，你說高粱還能咋辦？你幫他指一條光明大道？」

　　穹光說：「我哪有這等本事。我相信那句話，天無絕人之路。」

　　這時候，遠遠呆在一旁的小牛跑了過來，手裡舉著穹哥的大哥大。穹哥向他揮手，表示自己不接電話。小牛不聽，徑直跑到穹哥跟前，把大哥大塞穹哥手裡。

　　電話來自劉胖，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似乎忍不住興奮。劉胖說，高粱又找他了。不是找他要工錢，是找他要工程。「你那個老鄉，腦袋進水了！」

　　穹哥也忍不住興奮，高聲說：「人家主動伸脖子挨宰，你還捨不得一刀，你怕個哇！」猛然想起穹光在場，扭頭問穹光，「你娃猜猜。高梁是不是昏頭了？」

　　穹光說：「明知道有刀，還敢伸脖子，那是賭你宰不動。」

　　穹哥就對劉胖說：「人家賭你刀不快，你服不服？」

　　劉胖說：「好，我給四幢樓。他要簽合同，簽不簽？」

　　穹哥說：「簽了合同，勞監隊又能把你咋樣？」

　　通話結束後，穹哥和穹光，兩個小屁孩兒猜了半天，猜不出高粱的想法。分手的時候，穹光拒絕了穹哥的兩萬塊，只拿了兩千。穹光說，看穹哥可憐兮兮的，才照顧他的情緒。兩千塊，足夠請十三太保上飯店大吃大喝一頓，還能夠讓十三太保吃一個半月的飽飯。一個半月，足夠清洗劉胖的四幢樓了。

　　穹哥說：「見了高粱，你娃咋說，哪來的兩千塊？」

　　穹光說：「地上撿的。」

　　穹哥說：「不會是搶的？」

　　穹光站起身，展示自己小秧雞一般的小屁孩兒身段，意思是說，說搶也得有人相信嘛。穹哥就陰笑，意思是說，說搶，沒有人相信，說偷，正是好身手。

　　穹光說：「偷也好，搶也罷，反正我就是撿的。愛信不信，愛要不要。我無所謂。穹小，醜話說在前頭，這兩千塊，算我借你的，跟別人無關。高粱不欠你，十三太保也不欠你。」

　　穹哥說：「好好好，就算你娃欠我，啥時候還？」

　　穹光說：「一個半月，完工之後。」

　　穹哥說：「要還是白辛苦，咋說？」

　　穹光說：「我來穹工會，跟你當牛做馬。」

　　穹哥說：「你娃幹活不行，頂不了牛馬用。你把十三太保帶來。」

　　穹光說：「說你娃陰險，還不承認。我要是還你錢，你又咋說？」

　　穹哥說：「我不占你便宜。你娃要還我錢，那是該還的。用不著咋說。如果你娃還我的錢不是偷來的搶來的，也不是買彩票中大獎來的，而是劉胖給你們的工錢，只要你娃能夠用工錢還我，我跟你當牛做馬。」

　　穹光說：「你娃幹活跟我一樣，不頂用。你把穹工會帶出來。」

　　穹哥說：「逢真人不說假話，穹工會三百多兄弟，就算都帶出來，高粱也不一定領導得了。我只敢保證，只要你們幹活能拿到工錢，我就金盆洗手，脫離穹工會，加入十三太保。讓十三太保改十四太保。你排行十三，我排行十四。」

　　穹光樂了：「穹小，你娃賭大了！」

　　穹哥也笑：「豪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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