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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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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水準出生在海山市一個小市民家庭裡,父親是大字不識一筐的搬運工,從不知道性快感的搬運工半輩子吃苦負重,為的是能夠有老婆傳宗接代,這樣才不枉來人世走上一遭。熬到快四十歲時,積攢起幾千塊錢的他求爺爺告奶奶地托人介紹從郊區討回一個身體健康只是脖子歪了40度的女子做了老婆。平民家庭同樣有他們的幸福,兩人的能量釋放過後不久便有了韓水準。在貧窮加苦難、缺乏知識氛圍的家庭裡長大的韓水準從小品咂著人生的苦難卻造就了他發達的頭腦,他在日復一日的生活裡得出了「苦難很可怕,活得要體面,錢是好東西」人生的三點感悟。幼小的時候他便明白要改變這種尷尬處境,惟一的出路是學習學習再學習,這是自古華山的一條路,沒有什麼捷徑可走。在這種信念的驅使下,懂事而不聰穎的他用頭懸樑錐刺股的精神發憤讀書一步步熬煎著走了過來,高中畢業插隊一年後正遇到「教育回潮」,便登上了七十年代初和「張鐵生」們一起趕考的班車。大學裡上的是政治教育系,雖然整天批判孔老二的「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但他從搬運工父親的身上讀懂了孔子思想的無比正確性。在這種思想的支配下,大學畢業後分配到海山日報社的他兢兢業業,埋頭苦幹,從最基礎的校對幹起來,夾著尾巴做人,熬啊熬,熬啊熬,經過漫長的十幾二十年終於熬到了副總編的位子上。憑他十萬分的細心再加上豐厚的閱歷,由他分管編輯報紙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了,關於這一點仇平穩也多次給予肯定。當然,俗話說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時間長了難免也會出點差錯,那次報導全市農業工作會議的消息稿中,採訪記者把市里調整產業結構準備種植30萬畝經濟林錯寫為「3000萬畝」,然後是編輯、部主任直到在韓水準這裡都順利地放行。報紙剛送到市政府,市長秘書便打來電話轉達了市長的質詢,說本市攏共只有3400萬畝耕地,你們報社宣傳3000萬畝農耕地都種植了經濟林,老百姓可都吃什麼?是不是以後改吃蘋果了?張口結舌的韓水準紅著臉無話可以解釋。還有那次「國務院總經理」這樣更嚴重的差錯竟也是從他的眼皮底下溜過去的。對仇總的質疑他只能無話可說。不過辦報紙特別是辦黨報,牢牢把握正確的輿論導向便是硬道理,只要導向方面不出問題那永遠不會出大的事情。負責報紙幾年來,海山日報繼承幾十年來的辦報傳統,廣泛宣傳從中央到地方各級黨委的路線、方針、政策,傳達各級政府的工作資訊,弘揚主旋律,鼓舞全市幹部群眾積極投身到改革開放的偉大實踐中去。這樣的報導似乎依然有些喊口號般的味道,可這樣辦報十分的平穩,也不會讓官司惹上身,每年總還要有幾篇新聞作品在大家戲謔「現代封神榜」的年度新聞獎評選中獲得等次不同的省新聞獎,獲獎品種也五花八門,既有消息、通訊,也有雜文、言論,有一屆韓水準還獲得了專門發給總編的「慧眼獎」。 一路飛躍過來的韓水平面對報社目前的可喜局面準備鉚足勁兒抓住機遇,在自己關鍵的人生階段實現跨度最大的飛躍。報社社長繼續由黑明亮不死不活地擔任著,眼看他的年齡離到站沒幾年時間了,此次的新任總編取代他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事情已經很明朗,黑明亮當初被貶報社是因為參與殘酷政治鬥爭的必然結果,誰叫他沒有準確分析形勢而站錯隊了呢?不然他一個縣委書記也不可能屈就這樣的位置。他繼續這樣名存實亡著。新總編的人選很有些講究,報社畢竟是業務性很強的部門,總編的職位更是一般行政人員取代不了的,所以從外面派來總編的可能性不大,一定會在報社內部產生。按照最普遍的論資排隊的用人方針,對韓水準來說最大的對手顯而易見便是副總編餘震,這傢伙看起來五大三粗的,腦子特別好使,是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該如何搞定他,還真讓韓水準頗費思量。 沒有念過正規大學的副總編餘震經歷比較複雜,用他的話來說是好事沒趕上,艱難困苦卻是該趕上的一個不拉的都趕上了。他初中一畢業,就趕上了轟轟烈烈的上山下鄉運動,在農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艱苦勞作中,餘震懵懵懂懂地初識「時事重重疊疊山,人心曲曲彎彎水」的道理。苦幹兩年後,他光榮參軍進了西藏,在雪域高原戰鬥了三年,從部隊復員後分配到海山當時比較著名的大型國有企業肉聯廠,憑靠他健壯的體格當上了豬肉搬運工。繁重的勞動中,他對「疊疊山,彎彎水」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工作之餘,別人在打牌喝酒,他卻躲在角落裡啃書本,尋找「顏如玉和黃金屋」。白天剛開完批判會,他連忙鑽進肉堆裡寫報導,晚上車間裡舉辦完賽詩會,他支起小炕桌連夜挑燈寫稿子,折騰半宿寫了改,改了寫,天還不亮時便拿著稿子蹲在廠廣播站門口等著投稿。由於基礎太差,連錯別字的關都沒過,句子也寫得前言不搭後語,自然十有八九放了「空槍」。失敗中,他面對工友們善意的冷嘲熱諷依然是從容對待,暗下決心要永不放棄。屢戰屢敗中他認為自己應該首先從文化課學習入手,儘快提高文化水準,於是他在緊張的工作之餘騎著自行車先是找到當年的語文老師借書補習,而在平時則抓住一切機會蹭在廠部的紅樓裡,幫助人家打水、掃地、抹桌子擦板凳,贏得廠辦秀才們的喜愛後利用間隙虛心請教。他的誠心終於感動了上帝,一年多後新聞稿子便陸續在廣播站上不「脫靶」了,部分好人好事之類的小稿件也開始出現在《海山日報》上。像俗話說的是金子到哪裡都要發光一樣,是人才也大都不容易被埋沒。果然,廠裡發現了他這棵好苗子,馬上調他進了宣傳科,辦壁報、編廠刊,逐漸成為海山日報社的骨幹通訊員,他經常參加報社舉辦的培訓班,多次有幸和記者們一起採訪,寫起稿子來逐漸如魚得水。畢竟廠裡沒那麼多的新聞,他便把視野放得更為廣闊,隨身帶著小本本,只要看見聽見的都抓著挖著寫,寫的多了,見報率迅速得到提高。上世紀八十年代初,百廢待興的國家到處需要人才,海山日報也籌畫小報改大報,從基層通訊員隊伍裡充實編采人員,平素人緣極好、稿子也寫得不錯的餘震如願以償地被選拔進了報社。成為正式記者後,他才真正知道啥是新聞,特別是聽了一次報社從北京請來的資深記者的新聞課,更懂得自己寫稿子的那點功夫其實是「石獅子的屁股不深深」、「老鼠尾巴上的瘡沒膿水」,於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他不顧妻子的反對,又繼續「充電」,趕上剛剛興起的電視大學的首班車。平素的日常生活裡,他也很樂於為同事值班、出差、幫忙,連誰家修馬桶、蓋小房、搬煤塊這類苦差事也總是不請自到,他常謙虛地說,自己本來是工人出身,幹點活算個啥呀!憑靠著勤奮和刻苦,更重要的是人緣好的緣故,工作起點很低的他卻一路毫無爭議地從普通記者、群工部副主任、新聞部副主任、報社後勤中心主任、辦公室主任直到走上了副總編輯的位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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