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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謝絕了黃主任提出在樓下咖啡廳裡談話的進一步邀請,黃主任便顯得很無奈地說,已在隔壁登記了房間,進房間裡去談談。「這些人的行動真快呀!」周望再次拒絕了。見他執意這樣,黃主任只好在樓道裡與他小聲交談起來。話是很明瞭的,基本上圍繞剛才老浦問的那幾個問題作答,說糧庫最近的收糧舉動也是接到上面的通知,為可能的「開倉放糧」提前做準備,這完全屬於正常的糧食調動,是沒有半點報導的必要的。不過,既然央視記者現在大老遠從北京來到我們這個小地方,辛苦地跑到糧庫採訪,所以想盡地主之誼,請周主任出面說合,晚上請大家洗桑拿,放鬆放鬆身體。周望連忙拒絕,說記者採訪都有紀律,特別是人家大媒體記者更是嚴格,絕對不容許到任何高檔消費場所裡去,即使是自己花錢都不容許去。

  「是嗎?唉,既是這樣了,你也是咱們當地人,就不遮不掩了,我把啥話都給你說,我們糧庫準備了三個小箱子,裡面放些紀念品,你看啥時候拿給他們過去合適?」黃主任窺探著周望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

  周望粲然一笑,說:「黃主任,你還是別在這方面打主意,好自為之吧!如果拿來的話會更加尷尬的。你想想,一桌吃了一萬八,你們如此大方地花錢,記者們聽起來也害怕啊!誰還敢收你們的紀念品?」他有意提起這個話題,想給黃主任敲警鐘。果然,黃主任聞此言後表情馬上變得僵硬,悻悻地立在那裡,一時竟不知說什麼是好。

  周望回到房間和老浦說了談話的內容,老浦擔心起來,說:「對手住在旁邊,根據以往的經驗,今晚上他們一定要採取多種方式,會折騰得我們不能安生的,真是捨不得五星級酒店的房款,如果現在給退錢的話,還不如搬家好了。這樣吧!我們現在先出去到街上溜達,伺機再偷著回來。」三人簡單拿了些東西,做出要搬家的樣子,便見走道裡有兩個裝模作樣打手機的人,眼睛卻不住地往他們身上掃。三人會心地相互看了一眼進到電梯,等到了酒店後院上到周望的那輛破車上時,發現左右停放的車上都坐著看起來無所事事卻顯得比較緊張的司機,他們都在乜眼往車裡張望。

   見此情形,老浦說我們看來是跑不了了,那就隨便他們吧,現在徹底放鬆地去欣賞海山的夜景。周望發動了汽車,駛出酒店,便開始漫無目的或緊或慢地行駛,時而穿過大街,時而走過小巷,可無論怎樣,總看到一輛本田轎車和一輛豐田「霸道」車一直緊隨其後。轉了大約一個多小時重回到天豐酒店時,看到更多的人聚集在酒店的大廳裡,周望認出來有幾個是寶寨縣的領導。這些人基本上不怎麼拉話,只是埋頭抽煙,好像是各顧各自地想著心事,看來他們是準備「守株待兔」。這時,周望的手機響了,打來電話的是寶寨縣委宣傳部的部長,一開口便詢問他們在哪裡,周望說你們也真是沒事找事,人家是國家儲備糧庫,和你們縣有啥關係。部長說這個糧庫是雙重領導,出了事情對縣裡不利。周望建議明天再說,今天叫大家都好好休息。部長說縣裡領導今天必須要見到你們,有重要的事情談。掛了電話,老浦的臉色相當不好,連說今晚肯定不能在天豐酒店住了,還請周望再想辦法。周望看著後面那兩輛跟蹤的車,便給朋友打了電話安頓了一番,隨後急駛轎車到了城郊結合部的一個夜市,把車停在附近的一個停車場的黑影裡,然後從容地坐在夜市上,要了三杯啤酒,悠然自得地吃起烤羊肉串。過了一會兒,一輛北京213悄然等待在停車場。周望接到電話後,立即結帳,在走近他的桑塔納車時,借助黑幽幽的暗夜,突然和朋友換乘上了車。看著兩輛跟蹤車輛繼續跟著桑塔納遠去後,周望發動了213吉普車,不緊不慢地開進附近的一家醫院裡,此時他的朋友早辦好手續在大院裡等候,大家急匆匆地進到高幹住院樓,真沒想到,在落後的海山市里竟有帶空調、衛生間和電視、電話的高檔病房。於是,大家全都關掉了手機,沖了澡,毫無干擾地美美睡了一覺。

   次日一大早,他們從睡夢裡一醒來又開始商議起對策。周望認為既然縣裡領導都想談談看法和觀點,那我們就正式採訪吧,這樣做有利於作為當地人的自己在以後的工作中能取得方便,不至於把事情弄僵。老浦也覺得再暗訪不來啥事的話,已沒了捉迷藏的必要,就同意了周望的意見。於是,他們趕回天豐酒店,看到昨晚買單的那位辦公室主任斜躺在大廳的沙發上,從流出的長長口水中可看出他一夜等待的辛苦。三人上到樓道便遇著焦躁不安地踱步的黃主任,他的臉色蠟黃,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看見他們就像當年地下工作者找到了黨組織,臉色馬上黃亮黃亮的,連連討好地說:「你們回來了,真辛苦,辛苦啊!」周望和黃主任打了招呼,說:「給你說個事情,呆會兒,就九點整吧,央視正式採訪你,還有縣裡的領導,就在你房間裡,可以嗎?」黃主任連忙點頭,直說好的好的。

  九點前,老浦忙活著先是調整好大機器,還在白紙上對了白平衡,接著拿出採訪本寫了幾個問題,準備好後等著黃主任來叫。都九點過十分了,還不見啥動靜。周望有些沉不住氣,說自己出去找他們。老浦卻阻攔住不讓,說咱們再等等,看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又一個小時過去了,老浦說既然給留了說話的機會,可他們不利用的話,那我們也沒有耐心等了,現在就到平利縣採訪那些賣糧的。周望也很生氣,暗想這個黃主任也真是,徹夜追蹤捉迷藏,現在說好面談,他卻又退縮了,究竟是什麼意思?

  他們飛快地收拾了行李,當車駛出賓館大門時,看到後面跟著那輛本田車,老浦鐵青著臉,說愛跟就跟著吧!這時,周望的手機響了,原來是省裡一家頗有名氣的都市報記者,在海山採訪兩天了,沒有找到好的線索,便試探地給周望打電話,看能否從他這裡尋找點新聞線索。接著電話,周望猛地想到一個絕佳的方案,便說等會兒再聯繫。他把車停在路邊向老浦建議,鑒於咱們還在深入採訪,如果要想不受干擾便不妨來個聲東擊西,把昨晚一桌吃一萬八的事情先給都市報記者透露出去,這樣搞亂了對方的陣營,他們自然沒精力干擾我們的工作了。當然,這樣做的前提是對你們央視的報導沒有影響。老浦說這個辦法好,報導吃飯的事情不會對我們的工作有影響的,我們採訪的重點是尋找糧食的來龍去脈,豪華宴請頂多算是個引子,和大局沒有什麼衝突。現在你不如把後面盯梢的車引走,然後去配合都市報記者寫這條新聞,我們輕裝上陣單獨去平利。

  周望摸出一個黑色膠質袋子,這是那天看到大攝像機後花一元錢買的,此時真的派上了用場,把那台大攝像機裝進袋子裡,找了個拐彎處把車停下來,然後叫老浦他倆下車,老浦扛著袋子在街頭踱步,樣子看起來怪怪的,後影子看去更像是進城賣土特產的老農民。本田車看著周望的車停在路邊顯得很猶豫,好像是在盤算是跟著前面那個扛袋子的人,還是繼續守株待兔,心神不定地起步走了幾米後又停下來,仍然等在周望車後。過了幾分鐘,周望從後視鏡裡看倒好像又來了車增援監視,便給前面的老浦打電話過去,說人家來援兵了,你們快上車走。刹那間,老浦飛快地攔住一輛計程車,等「本田」反應過來趕忙發動時,卻不見計程車的蹤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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