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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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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件有限,比不上你們城裡,請領導們將就,將就!」高建國客氣地說著,一個身材端秀、臉色白裡透紅的女子把熱騰騰的香茶放在大家面前。「美雲,快給報社的領導們做飯,把羊腿在微波爐裡烤了,把基尾蝦做個一蝦兩吃,再下點餃子墊底,把蟹黃弄個稀飯。」 高建國的這番張羅叫他們目瞪口呆。仇平穩說:「別忙乎,晚飯我們剛吃過了。再說,你不是給姑娘出難題嘛,哪來這麼些稀罕的東西。」 「這鄉山圪土嶗是沒有,但難道我們不會到城裡買嗎!外面車上是剛從城裡拉回來的,保證新鮮。」 經再三勸阻,又見仇平穩表示大家的肚子實在難有容量,高支書便給他們喝功夫茶。喝上茶,大家便看VCD影碟,是省電視臺拍攝的,片名是《扶貧樹上結碩果》,講的是「三萬工程實施兩年來石洞村的巨變」。這些內容和崔袖展在電視電話會上講的差不多,估計腳本就是按那個材料改編的。高支書不時點評,補充延伸著崔袖展的事蹟。之後又說東道西的,直到快十點了,看仇平穩打起瞌睡方才結束喋喋不休的談話,高支書說外面的那套房子就是他家,請領導們有事打招呼,現在請大家早點休息。 次日上午,太陽還沒完全升起,門外就響起一陣汽車喇叭聲,縣委書記苗長川和崔袖展以及鄉上領導分乘兩輛車趕來,苗長川和仇平穩以前有過幾次偶遇,最親密的接觸便是在一起吃過一次飯,他一下車便伸出手,完全像是熟人似的說:「仇總啊,真不夠意思,你來怎麼也不打個招呼,是想搞突然襲擊,還是咋的嘛。對了,這位元是左大記者吧,你的文章我可是經常看啊,寫得深刻,就是深刻!」崔袖展倒顯得有些靦腆,問了仇總好,便親熱地拉起左韻的手,大姐長短地躲在一邊私聊起來。苗長川詢問仇總有何安排,仇平穩說了他們的來意,表示先採訪一些群眾,最後準備和崔袖展同志好好談談。 早餐是稀飯,一碟豆腐乳,一碟鹹菜,外加炒洋芋絲和炒土雞蛋,主食是烙餅。大家很舒服地吃完,仇平穩說:「苗書記,你忙你的事情,等我們採訪完後,到縣裡再向你做彙報。」 「你們採訪、宣傳報導我縣,對於我來說就是目前的頭等大事。什麼工作也沒有陪你工作重要!」苗長川微笑著說。 仇平穩見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建議苗書記不要陪著去。苗說那好,讓鄉里和村裡的幹部帶你們去,我給你們安排伙食。 苗長川雖然自己不去陪同,但派去幾個領路的,仇平穩也不好拒絕。有人跟著,這樣的採訪效果可想而知。按照村裡的安排連續採訪了幾家後,群眾對村裡和扶貧幹部一致讚不絕口,所有的言語好像是背誦下來的,簡直是同出一轍。路過昨天去的那兩位老人家門口,左韻提出到這家看看,可那兩位老人仿佛和他們不認識一般,問及昨天的問題,老太太說:「自從扶貧幹部來了後,打壩、修梯田、造林子,這兩年村裡的變化太大了,我們的日子真是芝麻開花節節高。」他們聽到這話味同嚼蠟。出門的時候,聽到老太太低聲問:「高支書,村裡下回是不是輪到給我家修洋房了?」 午飯的豐富令大家吃了一驚,除了昨天高支書安排的那幾道外,還有一隻野兔、兩隻山雞,另外,有一隻足有五斤重的王八連湯帶水端了上來。仇平穩表情不自然地皺著眉頭,苗長川斟起酒,說:「仇總,你放心吃好了,除了高支書買回來的,其它的都是自己養的綠色食品。你看,這野兔和山雞是我的勞動成果,剛才在山上我四槍打住三個。那個王八算你有口福,是今天早晨在後溝水庫裡撈的,瞧這傢伙多大呀,都快成精了。」仇平穩也不好說什麼,端起酒杯和大家碰了。飯間,苗長川問採訪進展如何,仇總簡短地說了還好,接著又補充說有種感覺,就是幹群關係好像有些緊張。聞此言,苗長川表情比較尷尬地解釋說,你們當記者的應該知道,現在的基層工作實在不好做,群眾動不動和幹部講法制,一點兒自覺性都沒有,說實話,還是以前那種「三句好話不如一馬棒」的制度好。所以,像袖展同志這樣能深入到基層的幹部本已經少了,再像她這樣有點作為那更不容易。有關的事情還是到縣裡做全面彙報。現在只說喝酒,就說喝酒。大家互相敬起酒來。一干人見仇平穩不怎麼喝,鄉里和村上的那些幹部便轉移目標接二連三地給苗書記敬酒,酒量大的苗長川是來者不拒,喝得很是豪爽痛快。崔袖展出去了一會兒,剛剛坐下,便聽到苗長川的手機「滴滴」作響,他掏出一看挺高興地說:「這則勸人少喝酒的短信有點意思,《喝酒麴》:不去不去又去了,不喝不喝又喝了,喝著喝著喝高了,高了之後回家了,回家之後挨駡了,罵著罵著睡著了,次日不喝不喝又去了。」大家哄笑著,仇平穩也有些興趣,說苗書記是你家領導發的吧!苗長川說就是啊,這和你們輿論監督一樣,她是走哪兒督我到哪兒。高支書很是好奇,說書記家的領導也真厲害,咋就知道這會兒你在喝酒。他訕訕地笑著說,我家領導長的可是千里眼,順風耳。 喝了一會兒,清燉土鼈端上了桌。苗長川叫人分盛在大家碗裡,見都在低頭喝,他灌進一杯酒想起了一個笑話,便說我講個王八的故事,算是給大家助點酒興。「有幾個省城來的領導到某鄉檢查工作,鄉里便安排了野席,也就是野味宴席。當清燉土鼈也就是王八端上桌後,首先給領導的碗裡盛了一點,在大家的勸告下領導剛喝了一口,突然一個噴嚏上來,隨之流出了口水。領導便捂住口要餐巾紙。鄉里的月亮哪有城裡的圓,端飯的女子說沒餐巾紙。桌上有人說那趕快找點衛生紙呀!女子很不高興,但出去一會兒找來衛生紙,領導接過去連忙揩完自己的口水後,發現紙上竟然有紅色的東西。他怕別人看到尷尬,便訕訕地說你們鄉下的土鼈火氣真大,我剛喝點湯湯,就叫人上火流鼻血啦!」桌上的人大笑起來,只有左韻一言不發地離開飯桌。 飯後,苗長川問再怎樣安排,仇總說這裡也沒啥採訪的了,還是回縣裡吧!左韻瞥見苗書記和崔袖展交換了一個曖昧的眼神,心裡湧現出不祥之兆。 在回縣裡的路上,仇總是一言不發地昏昏大睡。直到快進城時,他問左韻對這次採訪有何看法,左韻想起人們前兩年反腐敗的事情,便苦笑著調侃道,真要再深入採訪的話,恐怕「孔繁森」也快變成「王寶森」啦! 儘管仇平穩一再強調到了縣裡安排一切從簡,但還是受到和市委書記、市長們一樣的接待規格。他住的是縣政府賓館最豪華的「總統套房」,左韻和羅剛也被安排了兩個小套間。晚飯後,苗長川說要安排大家去活動活動,洗洗腳,唱幾首歌。仇平穩說,自己上中央黨校時有位中央領導告誡大家,連自己的腳都要小姐洗的黨員幹部,哪裡還能不腐敗。見他這樣一說,苗長川訕訕發笑,再不說啥話了。 晚上九點多,左韻在看電視,崔袖展敲門走進房間,和她拉了一會兒家常,便聊起扶貧蹲點的事情,像那次電視電話會上一樣,崔袖展哭笑結合很有技巧地敘述著,場景和故事都很感人。揩幹眼淚,崔袖展很隨意地詢問採訪的事情,再三感謝報社專門進行採訪報導。左韻打斷她的話,說究竟報不報、報導的角度如何現在還說不來,最後要由仇總定。崔袖展親熱地拍打著她的肩膀,「報不報沒關係,我看到你就跟見親姐妹似的,不知咋的感覺一見如故,」她說著從精緻的坤包裡拿出一個信封,「初次見面,本應給你買點東西,可我們這個地方小,也沒啥好買的,收著回海山買點喜歡的東西。」說著放在寫字臺上轉身便走。 「你這是幹啥?」左韻拿起信封緊攆幾步出了房門,見崔袖展已走到服務台前笑眯眯地回過頭招手打招呼。 左韻回到房間,打開信封見是一疊人民幣,估計有一萬元。她想拿起信封找仇總彙報,覺得夜深人靜去領導房間不妥,便把信封放在床頭櫃上。次日上午,崔袖展進來請她吃早餐,乘兩人出門之機,她把信封使勁地塞進崔袖展的手裡,還低低撂出一句「請你別讓我羞愧一輩子」的話。 用過早餐,苗長川問仇總,我們到哪裡談談。仇平穩好像無精打采地轉過頭,對左韻說到你的房間裡去吧!等到在左韻房間裡採訪苗長川的時候,他沒有一點兒興趣,心事重重地坐在一旁,連採訪本也沒有往出掏,禮貌地坐了十幾分鐘後,招呼也沒打便離開了房間。其實,左韻對這樣的採訪也毫無興致,只是礙於面子,勉強在本子上記錄著苗長川的侃侃而談,內容和崔袖展的大同小異。 採訪完後,簡單吃了便飯,仇平穩對苗長川說,採訪算是告一段落,我們馬上就起程回海山。上車後,左韻考慮仇總可能要和自己談稿子的事情。誰知,他開始是一言不發,接著便是肚子不停地折騰,導致不斷停車,再後來就發生了車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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