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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他們對啥感興趣,我們就給他們啥!」他大氣地說。

  辦公室主任吞吞吐吐地欲言又止,在他的催促下說了出來:「我們的觀念都是老土了,人家好像啥都不缺,就是想、想打炮。」

   「打炮?這是啥意思,我們又不是部隊,哪有炮給他們打。」現在的人真是,都玩邪門了,沒有不想幹的事情,苗長川聽得稀裡糊塗的。

  「打炮,其實就是找小姐玩耍,那個導演還跟我嘀咕,說這次他們出來虧了,只知道幹活,不知道輕鬆,太累了。」

  「啊,原來是這樣喲,好吧,既然他們提出來了,你就看著給安排好了。」主任安排到娛樂城後,這些傢伙們卻非要他親自陪同,那天也許是喝了些酒,苗長川顯得有些興奮,便在他們的三呼萬歲中答應了。這是他第一次違反潛規則,事實上在當今開放的社會裡,沒有幾個縣長、書記敢說自己一次都沒有進過娛樂場所的,可幹啥事都有個規矩,到娛樂場所的規矩便是縣長、書記們從不在自己的一方寶地上進到這些地方去放肆,即使來了重要的客人和最好的朋友,也是指使下面人或者找幾個當地關係不錯的老闆安排。而他們想放縱了,便可以和鄰縣的領導實行交叉娛樂。

  主任提前安排好一切後,苗長川和幾位元記者來到了皇后娛樂城。上樓的時候,記者們都是大大咧咧的,而他則低著頭像小偷那樣跟隨在後,希望他們的身影能儘量將自己遮掩,直到一行人進了包廂,他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和記者們燃著一支香煙,使勁地吸著,釋放著緊張的情緒。辦公室主任帶著一位女士走了進來,說這是老闆。老闆向大家略微低頭鞠躬,用好聽的普通話說了歡迎大家光臨,然後說著這邊請,把幾個記者分頭領走。女士說話的過程,苗長川死死地盯著電視螢幕,等到女士和大家一起出門時,他才敢扭頭去看她的背影。然而就是這個身材修長的背影馬上喚起他二十年前的一段回憶和瞬間的衝動。他看到的這個修長的背影,屁股是尖尖地向後翹著,不,準確地說,翹起的是尾骨,非常性感的尾骨,令他想起在上高中時,班裡有一位美女就是長著這樣讓自己想入非非的翹翹的屁股。有一天上自習時,大家埋頭做幾何作業,這位美女翹著美麗的屁股好像是要跟前面的同學借尺子,路經他的課桌旁時,面對幾何題茫然不知所措的他突然眼前一亮,竟拿起尺子鬼使神差地向那塊翹起的尾骨捅去,隨著「啊」的一聲尖叫,他得到了流氓的稱號。1975年高中畢業後,美女到外地去插隊,恢復高考的時候據說考上了大學,再後來聽說移民加拿大的多倫多,幾十年了都一直沒有見面。對於女人,苗長川真的沒有多少研究和體驗,但他對「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著不如偷不著」的名言倒是頗有感悟,美女同學的尾骨永久地存入他的記憶裡,直到現在對那位女同學的嚮往依然是肝膽欲裂的那種想,大概是因為人家遠走加拿大,是再怎麼也偷不著了,才會有這樣的感覺吧。

  外面安頓停當,主任帶著崔袖展回到包廂,女人殷勤地給他點煙,詢問喜歡唱啥歌,主任說那些老歌我們老闆都會唱。什麼時候自己成老闆了!他思忖著,想到剛才主任給女人介紹記者時,也說是外地來做生意的老闆,知道這是裡面的規矩,像一些地方把食堂的服務員叫翠花那樣,大概進娛樂城的人都是老闆。片刻時間裡,「康定情歌」的旋律便開始回蕩起來。他接過話筒輕輕唱了一句「跑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雲喲!」自我感覺不錯,女老闆和主任熱烈地鼓起掌,掌聲未畢,主任把話筒遞給女老闆,人家唱得那才是行雲流水,韻味十足,一聽就是專業水準。一曲結束,女老闆拿起酒杯和他輕輕一碰,他看到這個女人的臉蛋比翹起的尾骨更能招人遐想。一連唱了「紅梅贊」、「九九那個豔陽天」、「主席的話兒照四方」和「三套車」、「哢秋莎」等幾首歌曲後,音箱裡放出「擁軍秧歌」,樂曲顯得歡快喜慶,「豬呀,羊呀,送到哪裡去,送給那英勇的八路軍!」女老闆說我們來跳舞吧!苗長川機械地站起來,和著樂曲扭起秧歌,但場地的限制使他毫無作為。主任也站起扭動了兩下,悄悄地扭出門外。他又按照國標舞的動作,把手搭到舞伴的肩頭,另一隻手輕挽她的後腰,和著快四的節拍,懷裡的舞伴此時像一隻陀螺,由他牽著旋轉,再旋轉。曲子在他們的不情願中結束了,他倆依然牽手不想鬆開,似乎在等待下一個曲子的播放。其實,也就是幾十秒的時間,他們都覺得像一小時、一天那樣的漫長。終於,悠揚抒情的「月亮代表我的心」彌散開來,這樣的節奏無法再跳國標,女老闆便引導著他緩緩地走起自由步,也就是後來他說的「搓步」,這樣跳舞可以感受到彼此鼻翼的氣息,崔袖展覺得懷裡這個男人兩手汗津津的十分緊張,便想緩解一下他的心情,讚揚他的國標跳得實在不錯。這樣一說,果然打開了他的話匣子,在一曲曲搓步舞中,他講述起了學習跳舞的經過。由於工作的關係,他經常要接待上面的領導,是北京某個部門來的一個領導刺激他學會了跳舞。這位領導論官也不是太大但勢頭很大,他和隨行人員坐飛機到省城,又以時間緊張為由轉飛海山,而省裡接待他的車隊只好在地下急行,從這一點上就知道他的勢有多大了。到了縣裡,領導三下五除二檢查完工作,面對著地方上準備的盛宴發起脾氣,狼吞虎嚥地簡單吃了幾樣菜後憤然離席。領導不高興,弄得下面這些接待人員忐忑不安,便想用啥方式能討得領導歡喜。有人就和領導秘書套近乎,秘書說我們首長看見大魚大肉就反感,但最喜歡的是跳舞,可你們事先也不打問和溝通便擅自做主,這能不叫他生氣嘛!那時,小縣裡跳舞還屬於萌芽狀態,縣裡馬上緊急行動起來,到劇團裡調來樂隊和女演員,臨時在賓館會議室裡舉辦舞會。這位領導直跳到深夜方才盡興。後來,縣上的領導把學習跳舞作為一項任務來完成,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等到學會了卻又沒趕上趟,此時人們已經不跳舞了,都鑽進包廂去唱卡拉OK了。他的繪聲繪色的講述令崔袖展薄薄的嘴唇無數次綻開笑容。在舞伴「咯咯」的笑聲和自己輕鬆的身心中,他刻意地去撫摸她的尾骨,這塊翹起的尾骨其實一點兒也不尖,是圓滑光潤的那種,而且更不是想像中的那樣硬,應該說這是個有個性的女人,個性裡面還帶有女性的溫柔,尾骨更像是一座歐亞大陸橋連接著兩邊渾圓而美妙的臀部,他的心旌地動山搖了。結束了連軸轉的舞蹈,崔袖展出去了一會兒,回來嗔怪道:「你們那幾個老闆也是,胡吹冒料的,明明自己是老闆,還給小姐們說是記者,問電視上見過他們沒有,把我們的小姐害怕得不行。」苗長川想,這些無冕之王的桂冠叫記者們戴得也不知輕重,到這裡來還要給小姐炫耀他們的身份,「你看我是幹什麼的?見過我沒有?」他一邊嘲笑記者,自己卻無意識地這樣問道。「面熟得很,但不知道見過沒有,也不想知道。我們繼續跳舞吧!」夜深的時候,記者們好像還沒盡興,他和老闆又喝了會兒酒,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手機玩弄了幾下,其實是給自己的手機撥了電話,雖然是萬分留戀但還是不能久留,便向老闆告辭。見他走,女老闆的心情仿佛也挺沉重的,她領他走到一個側門,在黑漆漆的樓梯裡,她輕輕地拉著他的手緩緩走下,到了門口,掏出鑰匙打開門後立在旁邊,屏聲息氣的他轉身和她告辭,略微彎了一下腰,她的頭髮飄逸地掃到他的臉上,癢癢的,麻麻的,帶著輕飄飄的身體,他離開了皇后,皇后娛樂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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