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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C組記者去的是「天上人間洗浴城」。在很大的門庭前,有兩個身材高挑、模樣可人的門迎小姐佇立兩旁彎腰恭候,裡面洗浴的人很多,吵吵嚷嚷的,吧台實行的是全電腦化管理,浴者必須先交納一定金額的押金後方可領到一張號牌,拿著去取鑰匙、換鞋和存放衣物。褪去衣服進到裡面足有幾百平方米的浴室,先是簡單沖洗,然後進到桑拿房裡薰蒸,再沖洗乾淨後進到中央幾個溫度不同的池子裡享受衝浪,泡得差不多了,來自揚州的專業搓澡工恭候在旁邊搓洗,他們真是很敬業,搓起來一絲不苟,甚至連男人的私處都是兩手並用,裡裡外外收拾得乾乾淨淨。最後坐在一幕水晶牆前,浴畢的人們洗頭刷牙、塗抹乳液,整個程式一切正規得無可挑剔。穿上一次性紙質內衣,到樓上茶館看一會兒小型演藝的當兒,同樣身著紙質內衣的小姐飄逸著美麗的長髮,默不做聲地坐在記者的旁邊,悄聲問道:「先生,需要按摩服務嗎?」「有啥形式的按摩?」「泰式、中式、日式,反正什麼式的按摩我們都有。」記者色迷迷起來,再用起眼神的交流,彼此便心領神會,小姐起身後,記者跟在她的後面上到三樓的房間,小姐用腳把門一勾,「啪」的一聲響過便立馬解開腰中的帶子,一個活脫脫的身子展露在記者面前,記者連忙說:「你給我按摩,你脫衣服幹嘛?」「先生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拿我們開心,我穿衣服按摩你舒服嗎?」記者便說自己渾身赤條條的,連半個子也沒有,等取了錢再說,便連忙跑出房間。「還真他媽的是土老冒,連錢最後在吧台結都不知道,還跑到這耍。」小姐在他後面不屑一顧地說。

  D組去的是「鴻運當頭大酒店」,兩記者剛剛入住,便有上門按摩電話打了上來,記者說我們是兩個人,怎麼個按法?小姐說我們也是兩個人,井水不犯河水,各按各的。說好每人兩百元的價格後,記者還在安放攝像機的當中,房門便被敲響,兩個小姐穿了薄又露的紗衣,每人手裡提著一個小巧玲瓏的竹籃,也不知道裡面放置的是何種用具。記者說一下子來兩個多難為情,小姐說大家各忙各的,兩不耽誤,如再加錢的話,我們兩人還可以交換,叫你們來個雙燕飛,保險樂得屁顛顛的,便掀開記者的被子著急地要鑽進來。記者叫著要幹嘛!小姐連聲發問,不是你們要我倆上來的嗎?怎麼又不要了,那好,每人給一百塊白跑費。說話間,一個小姐突然看到床對面桌上有一個黑色小皮包,好像翹起的包帶下面露出一個小眼,便一把拉開包一看,冷笑著說原來還玩這一套,告訴你們吧,老娘我見的多了,上次就有兩人拿著同樣的玩意哄老娘寬衣解帶和他上床,等我準備好了,他鑽出被子說自己是記者,拿出這個東西要找老闆曝光。膽小怕事的老闆不聽我的勸告,給記者五千塊說是消災免難。這一次,連老闆也有經驗了,你拍,隨便你拍吧,要不我脫光啦。小姐說的這個事情兩記者都聽說過,是省裡某報駐海山的記者所為。兩人感歎這個世界有時候真的很小,要不這小姐咋就偏叫自己給遇到了。

  四個組的暗訪故事被融進一個大稿子裡,都配發了模糊的照片,小說家親自起了標題,主標題是:陽光下的罪惡。然後根據四個組的採訪情況,分別做了「掛牌上崗做三陪」、「洗頭房暗道通淫窟」、「天上人間競風流」和「小姐喜歡『雙燕費』」的分標題。這組報導在頭版頭條一發,著實在海山、全省乃至全國都產生了強烈的轟動效應。寶寨這個黃土高原上的小城一夜之間聞名全國。

  稿子見報當日,海山市公安局抽調警力,對寶寨縣的娛樂場所進行了突查,當地已經聞風而動,包括報導裡點名的這四個場所在內的一大半娛樂場所當晚都沒有開門,即使開門的地方也都是規規矩矩地合法經營,好像找不到任何破綻。素有經驗的警方還是在一個叫「藍月亮」的練歌房隱藏巧妙的地下室裡抓獲了五對正在進行性交易的男女。

  警方的行動給楊陽和小說家極大的支持,他們連續策劃又做了三期後續報導,既報導了警方的行動和取得的輝煌戰果,又採訪了大量的市民,還特邀法律、人文和思想道德教育等方面的專家進行了座談,報紙刊登了座談會紀要。

  這幾天報紙發行量又上了一個新臺階,小說家受到了鼓舞,連說應該再接再厲,把戰火燒到海山市里,再做幾期更大的報導,然後他的言情小說《燈紅酒綠中的交易》開始連載,保險叫讀者愛不釋手。他的建議楊陽起先有些顧慮,雖說連續幾次的報導市里有關領導沒有打來電話找麻煩,那是平時關係處理得好,人家給自己面子,如果換位思考,自己看了這樣的報導肯定也會不舒服的,如要再把視角擴大火燒到海山市里的話,還真保不住會發生什麼事情。可轉念又一想,媒體揭露社會的醜聞也是為了社會進步,只要事實沒有出入,量這些官員們也不好說啥,傻瓜才主動端著屎盆子往自己的腦袋上扣啊!為了鞏固眼前報紙的大好形勢,繼續保持發行量猛增的良好勢頭,權衡利弊後他同意了「火燒海山」的方案。

   海山是個有好幾十萬人口的中等城市,娛樂場所自然很多。擒賊要先擒王,那次以列席黨代會而出盡風頭的高強,他的洗浴城成為楊陽指示記者關注的物件。這個洗浴城裡如果藏汙納垢的話,揭露出來更能引起轟動,可以說不亞於發生一次十級地震。

   為了保密起見,這次行動沒有請警方朋友配合,還是上次採訪的那八名有經驗的記者,仍舊是兩人一組,但有兩組同時直奔高強的洗浴城,顯然準備在這裡抱個「大金娃娃」。

  似乎所有的洗浴城的程式都是差不多,像在寶寨那樣記者們先洗後搓,並享受了修腳和捶背後,一組記者留下觀察,另一組來到演藝大廳。大廳裡人倒不少,節目也還熱烈,可看到裡面坐著的女士舉止投足很是正經,一點兒都不像是小姐,也有旁邊坐著男士的,從他們的表情來看都好似很相熟的樣子。這樣呆著索然無味,記者就主動出擊,找來領班要求按摩服務。在服務小姐的引導下,他們來到按摩間,所謂的牆壁是用玻璃隔斷隔開的,高度不足兩米,每間裡有兩張大床,床頭旁邊放置了一系列用來美容的器具,「你們這裡沒有單間嗎?」記者不滿地發問。服務小姐回答說沒有。此時,兩位戴了口罩但依然遮掩不住二十來歲年齡的按摩師走了進來,記者便又說自己需要的是泰式按摩,那麼大的動作在這床上咋能進行,況且,兩個男人在一起按摩很不自在。按摩師相互交換了眼神,一位身體相對瘦弱的按摩師說請跟我來,便領一位客人到了另外一個只有地鋪的按摩間,這也是半開放式的。記者借換衣服之機,偷偷打開MP3的錄音鍵。他曾經去過泰國,享受過真正的泰式按摩,說實在的,這個按摩師的手法不錯,動作很是專業,她本人更是敬業,又是背又是扛的,累得她是滿頭大汗也不停息。記者拉過她的手好似愛憐般的關切地說:「真難為你了,這麼辛苦也賺不了幾個錢,你還不如做特殊服務。」按摩師把手拿開,說:「先生,我們這裡都是正規按摩,沒有特殊服務專案!」「別這樣正經好不!我不相信,你不搞特殊服務,難道別人也不搞?」「真的,我們老闆說,只有正經地做人,才能本分地做好生意。來,你的鐘點還沒到呢,我們繼續!」記者只好任她繼續折騰,直到耗完了規定的90分鐘才作罷。顯然,高強的洗浴城還真不好找出什麼大的問題。

  在另外一個洗浴城裡守在大廳裡的記者發現,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人到吧台買單時,後面若隱若離地跟著一個衣著素雅、模樣清純、滿臉學生樣的女子。結完賬,中年人順手從皮夾子裡抽出幾張鈔票給了女子,然後匆匆出門上了計程車,女子倚在門口輕輕招手算是送了男子。她返回大廳坐在沙發上,旁若無人地拿出包裡的小鏡子照著自己的臉,可也不化妝。過了良久,記者湊過去指著沙發問道:「小姐,這裡有人嗎?」小姐抬起頭,打量他後很快笑著搖了搖頭。「等人嗎?」記者落座後拿出煙盒遞過去,問道。

  小姐把煙盒擋了回去,燦爛地笑著搖頭,又算是作答。

  「這裡很不錯吧!」記者挪動了屁股和小姐湊到一起,指著另一邊的酒吧說,「我們喝點什麼,可以嗎?」

  小姐微笑著站了起來,還是一言不發地挪動腳步向酒吧過去。

  喝著巴西咖啡,聽著理查·克萊德曼的浪漫鋼琴曲,小姐介紹說自己是海山大學外語系的大三學生,由於是貸款上學,就到這裡來勤工儉學掙些學費,多的時候也補貼給家裡。

  「你是怎麼勤工儉學的?」記者滿臉色迷迷地用英語發問,還用手摸了一下小姐的臉。

  「大哥,明知道我們掙錢是怎麼回事,你還要這樣說,你真壞呀!」小姐真的聽懂了,她的聲音嬌滴滴的,開始發嗲。

  記者在和她攀談中,得知海大的女生裡差不多有三分之一都出來在茶館、酒吧、洗浴城、歌舞廳等地方從事「服務業」。「大哥,你別老打問這些,我們去不去做呀!」小姐顯然有些著急。

  按照小姐的指點,記者在吧台交了錢,在四樓開了一個商務間,他徑直先走上去,看到裡面是一大圈厚重的沙發,中間放置很大的茶几,對面是一個壁掛電視。在他環顧四周時,小姐便接踵而至,一屁股坐到他的身上,緊接著搬轉他的臉便是程式化的親吻。「大哥,我們做吧,準備給我多少錢啊!」

  「做啥,還要錢?」記者也調侃道。

  「大哥真會說笑話,好幽默,我真的、真的好喜歡,好好喜歡!」小姐又發嗲起來。「一看你不僅是個大老闆,也是個豪爽人,就給一千吧,隨便你把我怎麼了,我都認了。你呢,就算是給希望工程做出了貢獻,怎麼樣?」記者看小姐開始來真的了,就以身體不適為由給了小姐二百元,逃離了娛樂城。

  幾路採訪隊伍一碰頭,其結果是沒策劃的那樣理想,小說家分析原因說,我們這兩天連篇累牘地報導了寶寨的娛樂場所的事情,已經打草驚蛇了,長點腦子的老闆應該有所收斂。於是大家感到只剩下海大學生坐台這事有可讀性,按照這個材料加上幾分想像,寫成了「我市某大學三成女生從事不正當職業」。發稿前,楊陽再三核實情況,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便簽發到二版上次日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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