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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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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琅道:「你快走,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沒得連累了你。」 芸初道:「好端端的,這是怎麼了。我回去聽見說你和畫珠來瞧我,偏沒有遇上。過了晌午,姐姐過來瞧端主子,正巧說起乾清宮的事,才知道竟然是你出了事。」 琳琅道:「芸初你走吧,叫人看見可真要連累你了。」芸初問:「你這是得罪了誰?」琳琅道:「我不知道。」芸初說:「你真是糊塗,你在御前,必然有得罪人的地方,再不然,就是萬歲爺待你特別好。」 琳琅不知為何,猛然憶起那日皇帝遞過帕子來,燈外的紗罩上繡著淺金色龍紋,燈光暈黃映著皇帝的一雙手,晰白淨利,隱著力道。那帕子輕飄飄的執在他手上,卻忽然有了千鈞重似的。她心亂如麻,輕輕歎了口氣:「萬歲爺怎麼會待我特別好。」 芸初道:「此處不宜多說,只一樁事——我聽人說,那魏長安是安主子的遠房親戚,你莫不是得罪了安主子?」 琳琅道:「我小小的一名宮女,在御前不過月餘功夫,怎麼會見罪于安主子。」她怕人瞧見,只連聲催促芸初離去,說:「你冒險來瞧我,這情份我已經唯有銘記了,你快走,沒得連累你。」芸初情知無計,只再三不肯,忽聽那廊下太監咳嗽兩聲,正是遞給芸初的暗號,示意有人來了。琳琅吃了一驚,芸初忙走開了。 琳琅聽那腳步聲雜遝近來,顯然不止一人,不知是否是魏長安回來了,心中思忖,只聽咣啷啷一陣響,鎖已經打開,門被推開,琳琅這才見著外面天色灰白,暮色四起,遠遠廊下太監們已經在上燈。小太監簇擁著魏長安,夜色初起,他一張臉也是晦暗不明。那魏長安亦不坐了,只站在門口道:「有這半晌的功夫,你也盡夠想好了。還是痛快認了吧,那四十板子硬硬頭皮也就挺過去了。」 琳琅只道:「不是我偷的,我決不能認。」 魏長安聽她如是說,便向小太監使個眼色。兩名小太監上前來,琳琅心下強自鎮定,任他們推攘了往後院去,司刑的太監持了朱紅漆杖來。魏長安慢悠悠的道:「老規矩,從背至腿,只別打臉。」一名太監便取了牛筋來,將琳琅雙手縛住。他們綁人都是早綁出門道來的,四扭四花的牛筋,五大三粗的壯漢也捆得動彈不得。直將那牛筋往琳琅腕上一繞,用力一抽,那纖細凝白的手腕上便緩緩浮起淤紫。 皇帝在戌初時分回宮,畫珠上來侍候更衣。皇帝摘了朝服冠帶,換下明黃九龍十二章的朝服,穿了家常絳色兩則團龍暗花緞的袍子,神色間微微有了倦意。等傳了點心,芳景上來奉茶,皇帝忽然想起來,隨口道:「叫琳琅去禦茶房,傳杏仁酪來。」 芳景道:「回萬歲爺的話,琳琅犯了規矩,交敬事房關起來了。」 皇帝問:「犯規矩?犯了什麼規矩?」芳景道:「奴才並不知道。」皇帝便叫:「李德全!」 李德全連忙進來,皇帝問他:「琳琅犯了什麼規矩?」李德全這日隨扈出宮,剛回來還未知道此事,摸不著頭腦。畫珠在一旁忍不住道:「萬歲爺只問魏諳達就行了。」皇帝沒有問她話,她這樣貿貿然搭腔,是極不合規矩的,急得李德全直向她使眼色。好在皇帝並沒有計較,只道:「那就叫魏長安來。」 卻是敬事房的當值太監馮四京來回話:「萬歲爺,魏諳達辦差去了。」李德全忙道:「糊塗東西,憑他辦什麼差事去了,還不快找了來?」馮四京連忙磕了個頭,便要退出去,皇帝卻叫住他:「等一等,問你也一樣。」 李德全見皇帝負手而立,神色平和,瞧不出什麼端倪,便問馮四京道:「侍候茶水的琳琅,說是犯了規矩,叫你們敬事房鎖起來了,是怎麼一回事?」 馮四京道:「琳琅偷了東西,奉了安主子的吩咐,鎖到北五所去了。」李德全問:「偷東西,偷什麼東西了?」馮四京答:「就是萬歲爺那只子兒綠的翡翠扳指。魏諳達帶了人從琳琅箱子裡搜出來,人贓並獲。」 皇帝「哦」了一聲,神色自若的說:「那扳指不是她偷的,是朕賞給她的。」 殿中忽然人人都尷尬起來,空氣裡似滲了膠,漸漸叫人緩不過氣來。馮四京唬得磕了個頭,聲調已經頗為勉強:「萬歲爺,這個賞賜沒有記檔。」凡例皇帝若有賞賜,敬事房是要記錄在冊,某年某月某日因某事賞某人某物。馮四京萬萬想不到皇帝竟會如此說,大驚之下額上全是涔涔的冷汗,心中惶然恐懼。 皇帝瞧了李德全一眼,李德全連忙跪下去,說:「是奴才一時疏忽,忘了將這事告訴敬事房記檔。」 殿中諸人都十分尷尬,那只翡翠扳指既然是御用之物,自然價值連城。況且皇帝自少年初習騎射時便帶得慣了,素來為皇帝心愛之物,隨身不離,等閒卻賞給了一個宮女。人人心裡猜忖著這裡面的文章,只是都不敢露出什麼異色來。馮四京卻連想都已經不敢往下想。 最後還是李德全輕聲對馮四京道:「既然琳琅沒偷東西,還不叫人去放了出來。」 馮四京早就汗得連衣裳都濕透了,只覺得那兩肋下嗖嗖生寒,連那牙關似乎都要「咯咯」作響。只「嗻」了一聲卻行而退,至殿外傳喚小太監:「快,快,跟我去北五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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