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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服務生清清楚楚地回答道,"一千六百八十二元。"

  張刺張口結舌半天沒說出來話,這回可真是欲哭無淚了。他上哪弄這麼多錢去啊。他的朋友全都和他一樣,一百塊錢還得算計來算計去的呢,一千六百八十二塊,他也就付得起那八十二的尾數。

  他正想著,接到一個短信,他翻開手機看了一眼,腦筋一轉,對服務生說:"哎呀,我有個朋友想過來,等等我再結帳。"

  服務生微微一笑,"那您也可以先結了再等啊。"

  "我說待會結就待會結!"

  張刺看著服務生點點頭瀟灑地走遠了。心裡犯了大愁,想著到底怎麼辦,突然又心生一計,起身拔腿就往門外跑,可憐他進來的時候沒注意,這豪華的酒吧門口是有保安的,他慢慢悠悠地走出去可能沒事,但這一跑被人毫不猶豫地一把就給抓回來了,"你是不是沒付帳?!"

  領班打電話到張刺家,"請問是張刺家嗎?"

  "是。"

  "你們家小孩在我們這喝酒,還差一千四百塊錢,你們過來個人吧,把賬給結了。"

  "什麼?一千四百?你說一千四百?我們沒這麼多錢供他出去吃喝玩樂,我們不管。我們家以後沒這個人了,你們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隨即電話傳來忙音。

  接電話的是張刺的老爸。他對這種找上門來要賬的事一律用這番話打發走。張刺的確可惡,然而他老爸對此事的態度也徹徹底底傷透了張刺的心。這就意味著拋棄。有時張刺的良知偶有復活,也被老爸的無情一腳碾死。如果說兒子的傷害有時存屬無意和無知,而父親的傷害則是有意和清醒的。張刺的老爸萬萬沒有想到,他這一次的"不管",竟然讓兒子從此離犯罪和毀滅越來越近……也可以說是他把親生兒子推給了藏汙納垢的黑酒吧。

  見老爸這副德行,張刺冷冷地哼了一聲。他沒有勇氣給老媽打電話,上次在派出所他已經領教了老媽為錢當眾耍賴的醜相……他沒敢提自己還有一個老媽。

  領班無奈地掛上電話。思考了大概幾秒鐘,領班給張刺擺出了三條路:

  一是打電話給派出所,讓他們處理。

  二是不管找誰,反正把錢湊齊了,走人。

  三是你留在這當倆月服務生,正好缺人。

  張刺一合計,反正家裡是不管了,他就是借錢也借不到,誰有錢借給他呀。至於去派出所,去了肯定還是找家長,張刺一想起他那薄情的父母,只能兩眼發直。

  "你們不怕我跑了?而且我現在沒吃沒住的……"領班似乎早就想好了,"吃住全管,身份證拿出來給我。"

  張刺猶豫了一下,拿出了身份證,領班看了看,說:"還未成年呢?有人問就說是張全的親戚。知道了吧?張全是酒店的會計。"

  張刺不知怎麼的,"嗯"了一聲以後心裡豁然敞亮了。他終於離開那個烏煙瘴氣亂七八糟的家,有單位接收我了?!他和我描述這段經歷的時候,流露出來的激動不是裝的,我看得出來,那種釋放感和犯人從監獄裡走出來時是一樣的。你們不管我,哼,以後老了也別指望我管,我要讓你們看看,沒你們我現在一樣能活!張刺狠呆呆地想。

  他跟著一個叫阿金的女孩去領了工作服穿上。阿金咂咂舌頭,說:"可惜……"這話聽得張刺很不舒服,也有點不解其意,咋可惜了我?他站在鏡子前打量著自己,自我感覺很滿意甚至有幾分驕傲,一米七八的個子,雖然才十六歲,但看上去也很有陽剛之氣。他對著鏡子,向阿金炫耀:"我感覺挺好的,多帥啊!你這是嫉妒吧。"阿金也把臉貼在鏡子前面照來照去。張刺仔細看了她一會兒,妝化得很誘人,衣服穿得很透也很露。跟張刺平時見到的女生不大一樣。張刺一看見妖豔的阿金,便很有衝動接近她。

  阿金,名字這麼爽啊?張刺想到了金妮。他這個人有一個毛病,只要誰的名字和什麼金啊銀的沾點邊,他就不把這人當外人。

  阿金無所謂地應了一聲:"我全名叫許金雲。"

  張刺放肆地大笑,心想,肯定是家裡窮,連雲彩都想成金的了。

  阿金帶著張刺把整個酒吧逛了一圈,告訴他每天要下午四點起床掃地,擦桌子等等一堆雜活,一般淩晨五點可以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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