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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請假一個多月,加上寒假兩個月,可我就像離開了上千年。一切都是陌生的,包括書本,包括這間教室,包括教室裡所有的人。我成了怪物,都躲著我提防我。數理化我一點兒聽不懂了,有時候語文英語也聽不懂,大腦突然一片空白,就像電影突然斷了膠片。我估計班裡好多人心裡都揚揚得意,因為當初我以中考成績全班前六名的身份進的這個班,老師們個個對我關愛有加,他們對我嫉妒得要死。現在好了,我徹底垮了,對他們已經毫無威脅了。

  我不再想證明什麼,也不再想表白什麼,我已經毫無興趣。

  開學的時候爸媽對我說了那些話,我也想重整旗鼓捲土重來,看來那是很艱難的事情,因為競爭非常殘酷,正常狀況下的我都有些吃力,現在的我怎麼能再趕上去呢!

  天啊!我該怎麼辦?

  二月二十三日,陰

  恥辱的一天,恥辱的一堂課!

  上課老師提問我,那似乎是很遙遠的事情了。從進入高二以來,不管上什麼課,不管老師提什麼問題都跟我無關,他們已經不大叫我回答,我也不會主動回答他們的問題。本來我對英語老師還是有好感的,因為他還算公平,上課提問不局限於那幾個成績好的,而是按位次輪著讓學生回答,這樣輪上的時候我也偶爾起來回答一個問題。這次不知為什麼我忽然非常想回答一個英語問題,我似乎想憑藉這次機會找到以前的感覺,找到以前的自信。我甚至想憑藉這次機會告訴老師和同學們,我還行,我趙天一還是那麼優秀!我靜靜地等待著,心在不停地跳。我想出一個精彩句子,漢語意思一定會讓大家感動。終於前面那位同學回答完了,我翹首望著老師,等待他說出那聲「下一位」。可是他朝我瞥一眼說:「好,時間關係就不讓下面的同學回答了。」

  我腦袋嗡地一下,以後講什麼我一點兒也沒聽見,我會永遠記住那冷冷的一瞥。我完了,已經毫無希望了。我還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還是高估自己了,其實我在他們眼裡還不如地上的草芥,我還不如教室角落裡的那把笤帚。

  那次兩個女生在走廊上小聲說什麼,我走過來她們看看我就不說了。當時我似乎聽見一聲「神經病」,沒錯,她們是說了聲「神經病」,他們在說我是神經病!

  我要讓他們後悔,我要讓他們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三

  李興華又拿出趙天一的日記,一邊讀一邊反復揣摩馬副市長的意思。

  跟趙天一事件類似的事情,前幾年濱河市也發生過,而全國一年還不知道發生多少。從法律上講,學校和老師不負直接責任;但從教育的角度來講,教育者又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是,這個責任應該由誰來負呢?聽馬副市長的口氣,好像只有找出具體責任人來,調查才算有力度,處理才能有警示效果。

  馬副市長本來就是教師出身,分管教育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作為市領導他還是比較瞭解教育現狀,也是頗能體諒教師甘苦的。可是這次事件的主角是他小舅子,再公正無私的領導面對這樣的事情也難免帶有個人的感情色彩,有時候甚至會偏離理性。

  那麼馬副市長電話裡的話,是不是一時感情用事說出來的呢?事後他是不是進行了反省呢?如果是,那麼對趙天一事件的調查處理就基本上不會脫離常規。

  話又說回來,作為分管教育的副市長,這個事件如何處理、處理得好壞,既直接影響他在教育系統乃至全市的威望,又影響他在家族親戚中的威信,甚至影響他的家庭關係。這樣看來,馬副市長對事件的態度一夜之間急劇變化就可以理解了。也就是說,那些話應該不是他脫口說出的,而是各種力量在他心裡博弈的結果,是他權衡之後作的決定。

  這就讓他李興華同樣面臨一個難題。作為教育局長,如何處理趙天一事件會直接影響他在教育系統的威信,也直接影響市政府和馬副市長對他的看法,乃至影響到他的局長位置。

  可是,趙天一事件能找出一個具體責任人嗎?如果有,他應該是誰呢?如果提供不出來,那馬副市長又會如何呢?

  趙天一日記裡多次提到班主任,調查這個事件當然也應該首先考慮班主任。

  李興華翻閱一下趙天一班主任的材料。劉明亮,全國優秀教師,省級教學能手,市級優秀班主任,市級勞動模範。

  據瞭解,當時還是馬副市長親自打電話給實驗中學校長許志國,特意把趙天一調到劉明亮班裡的。劉老師無論是教學和班級管理都是一把好手,他帶的班高考後幾乎每次都爆出新聞,成為一道風景,他因此也成為全市乃至全省的名師。

  這樣的老師會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把趙天一事件歸咎於他,有說服力嗎?如果說他有什麼責任的話,那就是他的班學習氣氛太濃競爭氣氛太濃,或者直接說,他太注重考試成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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