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長(52)_嶽東西

五十二

　　「怎麼會呢，一個省級優秀教師，難道真想去幹印刷？我相信這是你出於無奈，你還是喜歡講臺喜歡學生的。不是嗎，劉老師？」

　　劉明亮輕輕噓口氣：「以前可能是吧，可是現在……」他又搖搖頭，「我還真不想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看到以前用過的教材就頭疼，偶爾聞到粉筆末的味道就想吐。就像喜歡吃魚的人大吃一頓，結果吃傷了，以後聞到腥味兒就想吐。」

　　「沒那麼嚴重吧，劉老師。」馮月琴輕輕蹙一下眉頭，接著又笑了，「何況，我認為你不是吃魚吃傷了，你只是吃魚的時候被魚刺卡了一下。不能因為魚有刺就不吃了呀，那叫因噎廢食。」

　　劉明亮臉色陰鬱，他痛苦地閉了閉眼睛，好久不說話。

　　「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馮月琴語調低緩，「你對上面的處理想不通，感到委屈，這很正常。這個處理決定本來就不太合理，它主要還是為了照顧社會影響。其實這不重要，領導和老師們誰也沒因此懷疑你是個優秀教師，社會上也沒有因此對你產生什麼非議，有的只是理解和同情，甚至有人為你感到不平。這是我的看法，也是我瞭解到的真實情況。」

　　「不，馮校長……」劉明亮氣息有些不均勻，「馮校長，給我這樣的處理，我覺得完全應該。不管怎麼說，一個活生生的人從我眼前跳下去了呀，那是一條命啊！」

　　「你別激動，喝點水。」馮月琴關切地看看他，把水杯往他面前推一推，「趙天一事件責任不在哪個人，不在你，不在許志國校長，也不在李興華局長。我們只能說，它是體制造成的。我們每個人只能受制於體制，即使是教育局長教育部長也是無能為力，這就是現實。」

　　「體制是有問題，可是個人指導思想也不是沒有問題，膨脹的私欲往往得到不良體制的保護，並且通過這種體制得以實現。」劉明亮字斟句酌地說著。

　　馮月琴仔細聽著，不禁點點頭：「看來劉老師這段時間的反省真是很深刻啊。」說完她呵呵笑了，又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不必多想了。回來吧劉老師，咱們再一起幹！」

　　劉明亮抬頭望著她，眼眶潮潤：「馮校長，謝謝你看得起我劉明亮。可是回來的事情我還真沒想過，我也沒打算再回來。」

　　「怎麼可以呢。你的事情我會跟局領導打招呼的，讓上面儘早把你的處分撤掉。另外，高一年級主任還沒有合適人選，你回來的話我想讓你挑起這個擔子。我們是老同事，我很瞭解你，相信你一定能幹好。怎麼樣，劉老師？」

　　劉明亮沉吟著。馮校長的好意他不好再一口回絕，他也確實有些心動了。回到原來教學崗位，而且得到提拔重用，這樣的事情他不是不想。

　　但是，要作出決定他不得不還要考慮另一個人，那就是代權。

　　代權為了實驗中學校長位置可謂孤注一擲。

　　開始代權對李興華還抱有幻想，希望他能考慮他，至少不給他設置障礙。畢竟，無論是工作表現上還是私人感情投入上，他在這位局長面前也是用盡渾身解數。就算他李興華的心是鐵打的，也該多少溫乎了。

　　可是李興華還是竭力推薦馮月琴，而且態度強硬，這樣代權就不得不放棄他了。在教育局內部代權把寶全押在吳為身上，在上面他憑藉剛攀扯上的馬副市長，最後他使出足以置李興華於死地的撒手鐧。

　　可是，他低估了李興華的手段。他一直以為他不過是個偏向業務型的局長，至多工作上有些魄力而已。而他的一系列舉動，讓人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個純粹教師出身的局長。

　　雖然他的計畫落空了，可是他知道馬副市長和夫人趙麗平對李興華頗有微詞。他也很清楚地看到，業務副局長吳為跟李興華已經很對立，矛盾已經公開化。而且他還知道，吳為的後臺是教育廳邢副廳長。

　　代權找到新的方向，他決定從長計議，放長線釣大魚。

　　辦公室裡，代權正跟劉明亮談著，現在他把主要精力投放到印刷廠的經營上。

　　電話響了，是實驗中學校長馮月琴打來的。

　　怎麼是她？代權心底一沉。近來剛剛穩定下來的情緒一時又波濤翻滾，他真想馬上再跟電話裡這個女人交手一次。她憑什麼，不就是李興華的老情人嘛！

　　他咽一口唾沫，努力平靜下來，不冷不熱地說：「哦，馮校長啊，好久不見了，有什麼指示啊？」

　　「代科長怎麼說這話兒，我能對教育局領導發號施令嗎？」馮月琴笑笑，「還希望代科長經常下到實驗中學檢查指導工作啊。」

　　代權咬咬牙，心想我會的。他隨即笑了：「馮校長真會開玩笑，你們是什麼級別啊，我這個小科長敢到實驗中學指手畫腳嗎。」

　　馮月琴對代權帶刺的話完全理解和包容。代權也控制得很好，好男不跟女鬥，何況來日方長呢。

　　兩人你來我往鬥一番嘴，馮月琴把話轉入正題：「代科長啊，還真得求你幫個忙。劉明亮老師現在不是在你那邊印刷廠幹嗎，我想讓他回來，現在學校缺這樣的老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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