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長(59)_嶽東西

五十九

　　「我從來沒逼你做什麼吧，興華？我只是希望你珍惜我們的過去，珍惜我們的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興華？我不想讓你做傻事兒，知道嗎，興華？」

　　「你越說我越糊塗，我沒做傻事兒，我倒是覺得你在犯傻。」

　　「我就是愛犯傻，你還不知道嗎？」

　　他感覺喉嚨發澀：「月琴，別說這些了好嗎？」

　　她不說話了，在電話裡輕輕抽泣著。

　　二十六

　　週六下午，李興華推掉所有飯局待在家裡，告訴玉萍不用準備飯了，等夢夢回來一塊兒出去吃。

　　「你這麼忙，哪兒來的工夫啊？」玉萍好像並不領情，不冷不熱地問。

　　「再忙也得過日子啊。」興華呵呵笑著。

　　「哼，你還知道過日子。忙你吧，俺娘兒倆習慣了。」

　　興華又嘿嘿一笑：「習慣也不行，今晚我非得跟你娘兒倆一塊兒出去吃頓飯。」

　　玉萍半天才說：「你要真有那份心，機會還不有的是？今晚不行，說好了七點數學老師過來輔導。」

　　興華的熱情好像一下淬在水裡。現在他竟然跟女兒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女兒的面容在他心目中也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陌生了。

　　「不是不補課了嗎，怎麼又開始了？」

　　「現在實驗中學抓得緊了，課程進行得快，夢夢數學基礎沒打好，不補能行嘛。」

　　「一周就在家待一個晚上，還要補課。」興華髮著牢騷坐到沙發上。

　　玉萍撲哧一下笑了：「聽聽，這是教育局長說的話兒嗎！」

　　門響動一下，夢夢開門進來，背上是個鼓鼓囊囊的暗紅色書包。

　　「嘿，帶這麼多書回來。」興華上前拍一下書包。

　　「有作業啊。」夢夢一轉身鑽進臥室，關上門。

　　興華呆呆地站在那裡，剛才夢夢一轉身長長的馬尾辮掃一下他的下巴，現在感覺還癢癢的。他心裡蕩漾著慈愛，又茫然若失。

　　裡面沒動靜，再等一陣兒還是沒有。他想敲敲門推門進去，想想又猶豫了。這時候玉萍在廚房裡喊：「在幹什麼呢，快過來幫忙呀！」

　　這頓晚餐確實豐盛。

　　他沒料到夢夢吃飯也這麼下工夫，他幾次想挑起話頭跟她聊兩句都沒機會。玉萍成了個運輸大隊長，不斷地往夢夢跟前的小碗裡夾菜，自己也顧不上吃。一見興華想跟女兒說話她就擋住：「有什麼要緊話兒啊，就不能叫她吃完再說？」

　　狼吞虎嚥一通，夢夢一放筷子說聲「吃飽了」，自己跑到客廳裡打開電視機。

　　興華也三下兩下把手裡的饅頭塞到嘴裡，打著嗝來到客廳，抓緊時間靠近女兒。

　　女兒正在看動畫片，看得津津有味，時而禁不住發出笑聲。以前要是見她看這小孩玩意兒，他至少要冷嘲熱諷一番，甚至要明令禁止。現在他忽然很喜歡聽女兒發出的這笑聲，就像女兒小時候偷著胳肢他一樣，心裡酥癢酥癢的。

　　他湊過來坐下，裝作津津有味地看著，女兒笑他也笑，女兒說「哇噻」他也「哇噻」。

　　夢夢忽然轉臉奇怪地看看爸爸，拿起遙控器調到新聞頻道。

　　他看看女兒，「怎麼不看了？挺好看啊。」

　　女兒擔憂地看看他，「爸爸，你不大正常。你還是看新聞吧，你不是喜歡看新聞嗎。別看那些小孩玩意兒，啊？都四十多歲的人了，看新聞增長見識開闊眼界，聽話兒，啊？」

　　女兒說完扔下遙控器就跑到餐廳找她媽去了，一會兒就聽見玉萍在裡面咯咯地笑。

　　興華氣不打一處來，抓起遙控器又調到動畫片，放大音量，客廳裡立刻像星球大戰似的。他爆發性地大笑一陣，接著又來一陣。然後他再細聽聽，裡面那娘兒倆就沒動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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