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見也難受不見也難受 > |
| 八 |
|
|
他給我發過一張照片,他和兒子坐在臺階上,身邊是一叢開著小黃花的灌木,細碎的花朵落滿了石階。天空是南方那種很晴朗的藍天,一切都很清澄,彌漫著寧靜而幸福的氛圍。然而他臉上的表情卻有點凝重,皺著眉頭,帶著一絲愁苦地眺望遠方。不知為什麼,這張照片讓我感覺好像是一個夢境,是拍下的一個夢的某個畫面。 我有時候會打開這張照片,凝望著他,感到他及他所描述的生活場景都那麼遙遠而虛幻,雖然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但是一切都是模糊得難以想像的。 就是這樣一個網路上的男人,口口聲聲地說著愛我想念我,一直說了五年。雖然這些話對我的生活沒有任何用處,但我還是心懷感激,為我感受到的真誠和他五年來的堅持。 第一次遇到羅依,他說有親戚和我是老鄉,還用本地話跟我說了幾句。我諾諾地應著,心不在焉。他不知道我這人遠交近攻,恰恰不愛和本地人結交,而且在網上聊天更喜歡用普通話。在我看來,很多帶有感情色彩和表達某些深入思想的話,用方言說起來顯得矯情和別 扭,不如普通話莊重大方。而且,在深深的黑夜裡,用普通話和一個陌生人交談,有一種做夢般的感覺。 好在他馬上換成普通話,聲音也還不錯。在網上,除了一個網名,能夠感受的也就只有聲音,所以聲音是非常重要的一個聊天條件。我只要一聽到那種刺耳的破鑼聲或是重感冒般的含混聲音,就會立刻關掉語音逃之夭夭。 他告訴我他是一個電腦工程師,少年時很愛好文學等等。咦,怎麼和易水那麼像啊,除了年紀比易水大,已經四十多了。於是我也讓他去文學網站看我的作品,然後就走掉了。 接下來有三個多月,我一上QQ就會發現有一個叫羅依的人在找尋我,不停地發信息過來說:夜子、夜子你在哪兒?我已經把那天的事忘掉,想不起此人是誰,再一看叫我夜子,還以為是誰發錯了呢,於是一概不理。 直到有一天又在聊天室遇到了他,我才想起來是怎麼回事。他說看了我的文章很喜歡,抱怨一直找不到我,害得他好苦。我說我明明叫夜兒,你要叫我夜子,我怎麼知道是你。他就唱道:把我丟到井底下,割斷了繩索你就走開啦…… 我不禁啞然失笑,他和易水怎麼像一個模子鑄出來的,兩人都說過同樣的話。 這一天我們聊了很久,直到淩晨兩點多。我坐累了,爬到床上躺下,但耳機的線不夠長,只能朝一邊側,不能翻身,躺久了也很不舒服。他得知就說:「我給你打電話聊吧。」 這一聊又聊了一個多小時,他老婆半夜醒來發現了,大怒,我趕緊掛掉。沒過兩分鐘電話又響,我拿起來一聽,是一個中年女人兇惡的聲音:「喂,你是誰?!」 我本想說:「問你老公去!」後來一想,讓他自己解釋去吧,我說什麼都挺沒意思,於是就一言不發掛斷了電話。 不知為什麼我心情還是有點失落,雖然我又沒做虧心事,和網友聊天有個什麼,但是在這一刻,從有人陪伴突然一下子重回孤寂,那孤寂顯得更難以忍受。 我已經二十七歲了,有一個即將要分手的男朋友,他的網名叫月落,剛上網時我惟一一次進本地聊天室,就結識了他,也算是天意吧。我們交往也有五年了,他耗盡了我的愛,無論是現實中還是網路上,我想我都很難再投入地去愛一個人了。上網和寫小說,只是我試圖填滿心裡的空的方式罷了。還有睡覺,無所事事時我就努力地睡,在黑暗的睡眠中忘掉現實的一切,忘掉自身的存在。 於是我倒頭便睡。第二天電話鈴把我吵醒,是羅依打來的,他劈頭就說:「昨天你是不是嚇著了?」 經過了一晚上,發生的事好像已經是前世,我愣了半天才想起來,笑道:「我怕個什麼?要有什麼也是你的日子不好過呀,又沒人管著我。」是啊,是他自己要深更半夜打電話給我的,自己解釋去吧。 他不住地道歉,我說好啦好啦,我沒事,你真過意不去,下次在聊天室讓我踢你一次好了!他聽了馬上說:那你上來吧,現在就讓你踢。 我在幽林清溪有管理權,但很少使用,一時竟然忘了怎麼做網管。於是對羅依說:「我忘了怎麼踢人,你不許走啊,等我問問。」 線上的網管是南風飛揚,那是一個和我一樣大的傢伙,地道的網蟲,白天黑夜都掛在幽林,整天飛揚著。他說:「先要輸入//ADMIN才可以輸密碼,你是不是把英文輸錯了或者輸成小寫了?」 這傢伙知道我對英文和數字反應遲純,一猜就中,果然是這樣。改過來後我進入管理,先把羅依踢出了聊天室,當他重進之後,又踢了他的IP。 他重啟機子爬上來,無怨無悔兼深情款款地說:「只要你開心,願意一輩子給你練蹄子!」 我把這句話複給南風看,他笑壞了,說:「那你不練得一腳好蹄?」 |
| 學達書庫(xuoda.com) |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