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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總編突然對甘肅產生了興趣,要求我查一下那裡有些什麼手工,他想從一個全新的角度來做這期雜誌,把地域和手工結合起來,做成一篇大稿。

  我查來查去沒什麼收穫,這種偏遠的地方比較封閉,向外界公佈的資訊很少。無奈之下

  想起天涯,他不就是甘肅的嗎?我打電話去問,他說:「手工我們這裡就有啊,你來吧我可以陪你採訪給你當嚮導。」

  「你不是想我來才這麼說吧?沒聽說過你們那裡有手工呀。」我半信半疑。

  「你看你,這麼不信任人,我騙你幹什麼?」

  「騙我來見你呀!」

  「那好,我向你保證,如果我見到你,一定不強迫你做不願做的事,不勾引你做我想做的事,不拒絕做你喜歡做的事!」

  「哈,說什麼呢繞口令一樣!」我笑壞了,然後說,「那好吧,我向總編彙報一下情況,看他決定什麼時候來再通知你。」

  這次去甘肅總編不想讓小陳去,臨時托朋友找了一個攝影師來。那人叫吳偉,瘦瘦小小,隨身背著一個大包,裡面據說是價值十幾萬的相機,因為太貴重,所以放哪裡都不放心,只得隨身背著。我覺得貴重的東西對人是一種束縛,除非你富有到可以不在乎它。我好奇地問:到哪兒都得帶著不累嗎?他答:習慣了。

  瞅個沒人的空子,他問我:「給你們雜誌拍的照片底片屬於誰?你們怎麼規定的?」

  「首發權肯定是屬於雜誌社的,攝影者都是底片連照片一起交回,但雜誌用過後還可以不可以另作他用我不太清楚。」

  他「哦」了一聲又說道:「其實像我這麼貴的相機,每張照片都應該算磨損費的,相機能拍的照片數是有限的。」

  我們請他已經付了勞務費,而且照片用了也會算稿費,還斤斤計較什麼相機的磨損幹什麼?

  坐火車去西安,所有的出差經費都放在我的包裡,我把它隨身背著,連睡覺都掛在身上。總編認為沒必要,笑我,但我堅持。事實證明這堅持是對的,同車的一個女孩子把包放在鋪上,走到車窗旁倒開水,只不過轉身的一刹那,包就被人拿走了。當時正停靠站,那人下車走掉,無法找尋。

  這件事仿佛拉開了這趟不順旅程的序幕,到了西安,轉汽車去天涯所在的小城時,又和司機吵起來了,耽擱了很久。

  道路不大好,坑坑窪窪的,車也很破舊狹窄,人卡在座位動彈不得,坐得腿和脖子都僵了。路邊的景色漸漸荒涼,可見低矮的廢棄的窯洞,蒙著厚厚黃土的柳樹。這樣的地方竟然也種柳樹?和西昌狂風中蓬著頭的柳樹及西湖邊上優雅的柳樹不同,這裡的柳樹細得跟筷子似的,耷拉著幾根稀稀拉拉的枝條,灰塵滿面,已經分辨不出原來的顏色,一副備受摧殘的憔悴相。

  坐啊坐啊,好像永遠也到不了似的。天黑了,汽車在黑暗中顛沛地行駛,終於看到有星星點點的燈光,城市出現在眼前。鄰座一個女孩在打電話和家人聯繫,看著她手機的屏在黑暗中閃爍,不知怎的我覺得很奇異,我以為我走了很遠很遠,走到很荒涼的地方了,可是它仍然是和現代文明緊緊相聯的,有著燈光、通訊、網路,人們仍然和我一樣生活著,在這個窯洞和高樓共存的地方,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汽車把我們像行李一樣卸在馬路邊上,開走了。我給天涯打電話,他說馬上就到。在等待的過程中,我盯著經過的人看,心情突然很緊張,他會是什麼樣子呢?那個長頭髮的人會是他嗎?那個大塊頭的人會是他嗎?一個長相兇惡的人走過來,鋒利的目光掃過我,我的心怦怦直跳,還好他經過我走掉了,我松了口氣。一個又一個的人向我走來又走過去了,他們都不是他。

   天涯終於出現了,他開著一輛摩托車飛似的來到我們旁邊,取下頭盔向我微笑。我不知道他怎麼認出我的,就憑幾張照片?出乎我的意料,他竟是一個相貌非常清秀的男人,文質彬彬,穿著西裝,解釋說在朋友家玩,聽說我到了借朋友的摩托過來。

   他帶我們去了一家賓館,安頓好我們,他說有朋友結婚,還得趕去,微微欠了欠身就走了。

  想不到他竟是這樣的一個形象:清秀、靦腆,稚氣裡又帶點世故。我有點回不過神來,無法把這樣一個形象和當街打掉人家牙的暴力形象結合起來。

  十一點多的時候天涯來了,我已經換上睡衣準備睡覺了。他滿身酒氣,坐在另一張床上盯著我看,我心裡有點發毛,但一想總編就在隔壁膽子壯了一點。這房間牆壁很薄,不隔音,嚷起來外面能聽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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