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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我說,我一直想不清楚,臭味相投是不是也是一種愛?有一天我和北極狼去郊外的度假村玩,忘了因為什麼事情,我突然惱了,把狼牙從脖子上摘下來往床上一摔,說你自己玩吧,我走!北極狼反倒笑了。他說,曉嬋,你知道咱倆為什麼泡在一起總分不開嗎?因為咱們都不是好東西,我是狼,你是狽,都是極端的自戀主義者,都不肯為對方犧牲自己,但必須合在一起才能生存,這就叫狼狽為奸。

  我說,愛自己才能愛別人,一個不愛自己的人怎麼可能去愛別人呢……

  奇怪的是北極狼的這樣子和這態度反而讓我越發離不開他。我知道我是世紀末的超另類,是不潔的女孩,是把遊戲當人生的現代美眉。而北極狼的堅守和不急不緩的等待,使他普普通通的樣子竟然變得有些高大起來。其實,在我所有公開和秘密的愛情故事裡,北極狼應該是很平常甚至很庸俗的一個。隨著時間的慢慢浸剝沖蕩,其他故事像凋零的花瓣,只留下一刹那的豔麗,然後就飄飛得不知去向,只剩下北極狼的形象日益鮮明起來,在每個有雨或有月亮的夜晚走到我的近前,提醒我到了這故事中某個情節的忌日……

  天熱,吳凱的花心也突然熱起來——他的鐵灰色肉泡眼瞄上我了。這大出意料。

  吳凱的手機平均每隔三分鐘響一次,煩死了。他挺著有棱有角的板寸頭,頻頻下達指令指揮著凱達集團的一切運作,石頭般的冷臉不動聲色,聲音卻充滿不容抗拒的威嚴。同時,他竟然悄悄地、冷冷地、不動聲色地開始對我大獻殷勤,像突然進入發情期的大河馬。吃飯給我夾菜,上車為我開門,路上為我舉遮陽傘。做這一切的時候,那張糙臉依然冷峻,無言,無笑,無表情。只有一次,我們四個一起吃飯,雷可和秦小多中途退席去超市購物,吳凱酒喝多了點,那張坑坑窪窪的冷臉黑中泛紫,他放下筷子,肉泡眼定定地瞅住我說,曉嬋,論長相你不比秦小多差,論文化你是大學生,論性格你比秦小多開朗,論年齡你比秦小多年輕……

  第39節 天下美女各有各的主

  說這話時,他臉上肌肉紋絲不動,依然鐵面、石頭、僵屍。

  我拿牙籤從果盤裡紮了一瓣橘子放進嘴裡,然後說,吳老闆你真棒,觀察女孩特有經驗,沒半點漏洞。

  肉泡眼閃出鋼鐵般的鐵灰色光澤,我要是雷可……

  選一個還是兩個都收著?我壞笑著問。

  問題不在我這裡,他說。天下美女各有各的主兒,也各有各的喜好,有的女人喜歡金錢,有的女人喜歡權力,而我只有金錢,沒有權力。

  我說,其實,那類女人只喜歡金錢。她們喜歡權力,也是因為權力可以帶來金錢。當然,金錢也可以收買權力,這就是你的優勢。

  也可以收買女人,但我不喜歡被收買的女人。我喜歡女人用她的愛和溫柔來收買我。

  我歪著頭嫣然一笑,將雙手探到腦後攏攏如瀑的長髮——我相信我這樣子極其迷人。我說,我這個人有三大優點:一是特喜歡金錢,二是特喜歡權力,三是特喜歡男人。但還有一個要命的缺點,就是從不把這三者混在一起用——也就是說,我喜歡的男人哪怕窮得底兒掉,我該喜歡還是喜歡;不喜歡的男人就是把金山送我,金山我可以收下,但人絕對不要。

  吳凱驚訝地說,喔,你這樣的女孩很少見哩,我很喜歡。

  那你就小心點兒,這樣的女孩最難對付。我放下咖啡杯,大大咧咧走過去挽住他的胳膊說,走,老闆。

  吳凱的眉梢輕輕一掀,幹嗎?我覺出他的身子一抖,我知道我的香味我的溫度我的魅惑像一股熾熱的電流刹那間傳遍他的周身,他體內也許有什麼東西稀裡嘩啦碎掉了。

  陪我上街走走,我親熱地說。

  不晃死他晃死誰!

  古代一位波斯詩人寫道,在創世之初,真主把一朵玫瑰、一朵百合、一隻鴿子、一條毒蛇、一點兒蜂蜜,一隻死海蘋果和一把粘土混在一起,結果他發現得到的混合物是一個女人。

  我常游離在自己之外觀察和欣賞自己,自己做的事情常常覺得是別人或前生的故事。因此我的肉體常常違背我的意志幹出些難以逆料的勾當,我絲毫不去干預,甚至有些幸災樂禍地看著她做出違反常規的事情,就像看著一個令我妒火中燒的人選擇了一條錯誤的路,明知道她將走向萬丈深淵,我卻躲在一旁陰暗地竊笑而不肯加以指正。這就使得我即便做起再大逆不道的事情,臉上也毫無羞愧之色。我是那麼冷靜地看著自己放肆地表演愛情,真誠地歌哭,羞澀地上床,為誰誰喝得酩酊大醉欲死欲活。我常常想,那個以往的我是不是也透過時光的空隙在觀察今天的我,於是就有了不同時空的我各自表演著自己的故事,我也就像尊重別人一樣分別尊重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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