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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元旦一過,我把莫華約到夢非夢咖啡屋,這裡是在校大學生的天下,社會閒雜人很少。女老闆孟非又是我當年在校時結下的密友。安全。紅塔山已經知道內情,我讓她跟我一起來,躲到一個陰暗角落裡,我囑咐她要像美國特工那樣密切注意莫華的動態,以防萬一。

  放心吧,穿著一身保安服的紅塔山把皮帶啪啪連緊兩扣,胸部豪情萬丈。她說你就放心吧,必要時候,我會把他像蒼蠅一樣拍在牆上!

  卡門序曲。莫札特小夜曲。孟德爾松鋼琴曲。咖啡的清香。幽暗的燭光。一些旁若無人、正在大聲咒駡教育制度和教授的大學生。還有幾對黏黏糊糊的小情人。我穿一身淺灰色西服套裙,飄垂著秀髮,目光狡黠,微微含笑,把雙腿交疊在一起,默默呷著咖啡,默默望著莫華那幾乎連在一起的一字眉和瘦削而黝黑的臉。我讀過梅裡美的那本小說《卡門》,我就是卡門,現代的卡門,美麗非凡,天真可愛,內心狡猾,手段毒辣。

  第71節 打不著狐狸惹一身臊

  莫華冷峻著臉,目光注視著手中的咖啡杯說,胡小姐,您不會認為我家裡沒咖啡喝吧?跑這麼遠來隻為一杯咖啡,有什麼話,直說吧。

  你認識葉怡嗎?我突如其來,單刀直入,一雙狐狸眼直直盯住他。

  不僅認識。莫華放下咖啡,不慌不忙地說。

  還有什麼?

  我們還是……好朋友,無話不談的好朋友。莫華的聲音突然低沉悲愴了。他說,我還知道,你不是她親妹妹,卻比親妹妹還親……

  我的眼淚刷地流下來。我明白了,他就是葉怡沒來得及告訴我的男友。

  我想知道,我葉怡姐是怎麼死的?我問。

  你什麼意思吧?莫華陰沉地盯住我,是心血來潮問問呢,還是想幹什麼?

  你問這個是什麼意思?我反問他。我不能輕易露出口風。我現在還拿不准。他可能是葉怡的支持者,也可能是出賣葉怡的猶大。

  我們不必互相試探了,莫華把咖啡一口吞掉,燭光中那雙細眼灼灼發亮。無論你什麼態度,我可以直截了當地告訴你,葉怡是被吳凱害死的!

  儘管這早是我的猜測和判斷,突然聽到莫華如此肯定的結論,我仍然禁不住渾身一震,血液一下僵凝了。

  長久的沉默。幽暗中,淚光在莫華冷硬的表情上閃爍。良久,他痛楚地抱住頭幽幽說,葉怡的死,我是有責任的。兩年多來,我為此一直痛悔不已。和葉怡相比,我真是個軟骨頭!

  莫華說,我在集團分管時裝模特隊的工作,葉怡是時裝隊的隊長,我們接觸多了,漸漸有了好感。葉怡的開朗、直率和真誠,有一種特別的魅力和吸引力。我第一眼見她,就覺得她能成為我的好朋友。

  莫華說,一次排練之後,他和葉怡在時裝模特隊的休息室聊了起來,聊經歷,聊人生,聊社會,越聊兩顆心越近。後來兩人就常常約會,說起凱達集團和吳凱,葉怡把她知道的內情都說了。葉怡說,地下時裝城和模特隊的好些女孩子被吳凱糟蹋過,誰要不順從,他就拿收費、罰款、提前退租的手段整治人家。葉怡說她私下收集和記錄了吳凱向業主亂攤派、亂罰款的不少資料,數目大得驚人,粗粗估算,十年間足有數百萬。她說她決心把這些材料端出去,一定告倒吳凱這個王八蛋!

  莫華說,他勸過葉怡,吳凱在凱達集團經營這麼多年,長袖善舞,手眼通天,一張保護網編織得天衣無縫,誰知道他手裡捏著多少高官顯貴的命脈。這些年不少業主告他的狀,結果沒傷他一根毫毛。別打不著狐狸惹一身臊,惹不起還躲不起嗎,算了。

  莫華說,那時我有私心,我有博士學位,又是市委組織部名單上的後備幹部,市委把我放到凱達集團,意思是鍛煉幾年,積累一些基層工作經驗。到凱達集團沒多長時間,我就發現集團管理上有嚴重問題。但是,我不過是來鍛煉的幹部,早晚得走。另外,吳凱為防止我瞭解內情,根本不給我實際工作做,頂多讓我管管防火防盜、安全衛生,還有模特隊什麼的。為了前程,為了平安著陸,我也不想惹是生非。

  莫華說,1997年年初,葉怡告訴我,舉報信已經發出了。我大吃一驚說,你署了真名還是匿名?她說匿名,我這才稍稍放心,但我還是很敬佩葉怡的勇氣。我說,怎麼不給我看看再寄出去?她說,後果不知道怎麼樣呢,別牽扯你了。

  莫華說,幾個月後,消息傳來了,說省專案組查了一通,做了個結論是:"財務管理混亂,沒發現原則問題。"實際上吳凱花錢把專案組幾個主要辦案人拿下了,弄了個假報告就算蒙混過關了。葉怡氣得大哭一場,想退租不幹了,情緒特低落。我記得,那是5月20日,我和葉怡相約一起飛北京登長城爬香山。在八達嶺那座最高的烽火臺上,我們偎依著臨風望遠,壯美山河盡收眼底。那一刻我發現葉怡在流淚。我問她怎麼了,她說她覺得自己沒資格站在長城上,因為她發現自己遠不是個戰士。她說此時此刻她發誓,她要為受到吳凱傷害的姐妹們血戰到底!

  莫華說,我被葉怡的純潔、善良和正義深深地感動了。我跟葉怡說,我想喊。葉怡驚訝地問,你喊什麼?我把雙手攏成喇叭狀放聲大喊:"我愛葉怡——"我的喊聲在天地間久久回蕩,葉怡愣了,淚珠成串地滾落下來。她猛撲進我懷裡,孩子似的哭個不停。沒想到幾天後,葉怡就出事了。

  莫華說,雖然現在還沒證據,但我敢斷言,那場車禍是吳凱一手策劃的。

  是的,吳凱當面跟葉怡說過,跟他作對的人沒有好下場。我插嘴說。

  莫華說,葉怡死後,我陷入極度的痛苦之中,是的,我是有責任的!我知道吳凱心黑手辣,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我不應當讓葉怡一個人去冒這種風險。我應當和她一起戰鬥!我應當站到前面,讓葉怡站在我身後!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淚水縱橫在他黝黑的臉上。

  下一步打算怎麼辦?我問。

  不能讓葉怡死了白死,死不瞑目!莫華兩眼灼灼,咬牙切齒,臉部的肌肉陣陣抽動。他說,我見過葉怡的一個黑皮本子,記了許多調查資料,她拿給我看過。葉怡死後,本子找不到了,我只好到業主中間重新調查和收集材料。

  那個本子就在我手裡,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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