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颶風·殘棋(183)_俞秉弘

一八三

　　蓬麗婷如蒙大赦一般急急地朝外行去，還沒到門口，門卻突然被推開了，趙青和藤輝急匆匆地走進來：「兩位總裁都在呀？于先生他……」

　　小欣說：「你們也知道了？」

　　這時，李國棟、田雨、蔣慶東、常萍、秋月、畢建鋼、張濤、苗苗、翟耀明、林倩怡急匆匆走進來說：「剛接到通知，讓我們馬上去于先生家裡開會，集團秘書處卻說不知道，怎麼回事？」

　　小欣看看小路說：「你知道嗎？」

　　小路搖了搖頭問道：「誰發出的通知？

　　大家面面相覷，田雨搖搖頭說：「不知道，通知是通過我們各自的加密信箱發出的。」

　　「難道……難道……先生還沒走？」小欣面露喜色，「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門再次被推開了，小峰大步流星走進來說道：「別猜了，通知是我發出的。請各位別介意，不是小峰故弄玄虛故作神秘，這是于先生臨別特意安排的，擔心大家相阻耽擱行程，所以讓我在今天再通知所有相關的人員去先生家裡開會。葉子明和琳珊也到了，咱們現在就出發吧。」

　　二十分鐘後，大家懷著複雜的心情，心事重重地來到於鴻海的家裡，茫然地望著小峰從包裡取出一張光碟插入播放機裡。頃刻間，南面牆面的天花板上緩緩滑落下一幅巨大螢幕，於鴻海的特寫畫面從螢幕上出現，音響裡同時傳出於鴻海極富感染力的磁性聲音：
　　「各位，此時此刻我已經客居太平洋彼岸。很遺憾，在今後的日子裡，不能與你們一道同喜同樂同悲同憂了。

　　「或許你們當中會有人疑惑不解，或許你們多少還會有些惶惑不安，還或許你們會感覺到悲傷和依依不捨，這很正常，這充分說明我們風雨同舟所建立起來的深厚感情。生活就是這樣，往往不盡如人意，有相逢相聚，也有分離，有邂逅，也有擦肩而過。無論如何，都會給我們留下些許記憶，這就足夠了。記憶會使我們時常回首曾經走過的路，時常緬懷曾經擁有的時光，會添補我們心中的遺憾。這樣的人生或許有些缺憾，但很有意義，雖然不盡斑斕卻很多彩。這多彩的人生不正是我們大家為之追求的嗎？這樣很好嘛！所以我要求你們，不要惶惑，不要難過，更不要悲傷……」

　　「師傅！您就這麼走了嗎？再一次拋下了我嗎，師傅？分別了三年多才相聚了幾天啊，師傅！您怎麼忍心再次拋下了我呢？」葉子明忽然大聲說道，心中淒苦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師傅！我還有很多話沒來得及和你述說呢，您怎麼就這麼突然這麼匆忙地走了呢？師傅！師傅您好狠心啊……」眼淚順著面頰肆無忌憚地流淌著，擠壓已久的思念情緒終於爆發出來了，大聲的哭泣聲瞬間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大家皆哭出了聲。

　　「先生！您答應過我的，說好了等事業成功了給我講您的故事，如今卻不辭而別，留下的卻只有光碟和記憶，為什麼！為什麼呀……」小欣心裡陣陣酸楚，任由眼淚在面頰流淌。

　　會場哭聲一片了。

　　小峰本想站出來阻止一下，望著大家的真情流露，心裡不覺也酸酸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溢流下來……

　　螢幕上於鴻海的表情也有些異樣，掏出一塊紙巾擦了一下眼睛說道：「大家不要哭，此時此刻也不是哭的時候，更沒有哭的必要。分別只是暫時的，我們將來還會有再相聚的時候。相信我，會有那麼一天的！

　　「今天把大家找來，除為了道別之外，還有一件未了心願需要你們幫我完成。一直以來，我一直有一個夢想，夢想在大連這塊家鄉的土地上建造一座屬於我們中華民族的高樓大廈，一座全亞洲最大最高的高樓大廈，看來，這個夢想在我這一代是很難完成了。大家知道，馬來西亞的吉隆玻有一座世界最高的雙子星大廈，那是美國洛克菲勒家族的大廈。我們的現有的力量還無法和洛克菲勒家族相抗衡，所以我們只能求其次。我要求你們，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建造這座中國最高的高樓大廈上，這座大廈的樓高是108層，設計圖紙我已留給了你們，希望你們能夠齊心合力幫我完成這個心願。

　　「你們一定想知道我為什麼要離開國內、離開你們對吧？為什麼不自己來實現建造這座高樓大廈的夢想對吧？這段時間，一直有一個問題纏繞著我，為什麼要設計黑色旋風計畫，為什麼要命名為黑色旋風，這個問題使我苦惱了很久。究其源由應從八年前說起。八年前一個仲夏的午後，韜晦待時的我暫住在廣東蒲田縣的江鹽村，就是今時深圳近郊的江鹽別墅區。那天，天空少有的晴朗，我獨自一人坐於門前的老楸樹下擺玩殘棋，偶遇一位棋友，是隨一組特區考查團去特區考查的一位企管人員。巧的是同是故鄉人，又是棋逢對手的棋友，矯世勵俗性情相近，於是乎兩人大有他鄉遇故知之感，每天下棋喝酒神遊天下痛快之極。一轉眼半月有餘，離別那天，頓覺悵惘，感歎人生無奈歲月無情，半醉中，擺開棋盤再度對弈，不知不覺一盤棋竟下了一個晝夜仍沒分出輸贏勝負，成了一盤殘棋。於是疑是上蒼捉弄，皆不甘心，相約要效仿古人張千、畢贛於五年後的棋盤山上再次對弈。光陰似箭，匆匆數年轉瞬即至，沒成想就在臨近相約的日子裡，我的事業發生了巨變，一夜間從一個億萬富豪跌至一文不名，事業的滑鐵盧使我幾近絕望。為了不失信于知己，我賣掉了當時僅存的一塊還算值點錢的手錶，如約趕往棋盤山。對弈那天，本來晴空萬里的天空，忽然烏雲密佈電閃雷鳴，一場特大的颶風夾著暴雨竟然刮了一天一夜。五年的積夢，竟被這股突如其來的颶風吹得蕩然無存。棋沒下成卻喝得視物漂移，醉意中，頓胸問蒼天，他責說我是因窮則忌惹怒了上蒼。我還他一句是因慈則忌招至颶風。他笑我異想天開，我舉手立誓三年後再聚。就這樣，一句酒醉誓言，竟鑄成了這場商場浩劫。或許正是那句因窮則忌刺痛了我潛在的虛榮一面，再或許是巨變後的心態變遷，處心積慮地尋求某種心理宣洩，還或許是由於烏雲密佈電閃雷鳴的颶風天氣，所以在計畫擬定的初期，就把它命名『黑色旋風』。

　　「經過這數月的商場紛爭，從躍躍欲試、茫然，直到幡然悔悟。唉，只是悔之晚矣！這麼多人在黑色旋風下蒙受塵埃，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親手埋下了商禍的種子，親手澆灌了這片充滿血腥的土壤使之充滿殺戮，並感染了你們，把你們帶入這場毫無意義的商場紛爭旋渦，致使皂衣濺血，繭徑殊途。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你們……

　　「為了洗刷我們雙手沾滿的鮮血，我決定這麼幾件事，請你們務必遵照執行：

　　一、李茼的葬禮要求你們全員參加、要厚葬。家人今後的生活要關照好，無論他家屬提出什麼要求，我們都要答應；

　　二、李少基的生活和醫療等要安排好，要使之能夠安度晚年；

　　三、田東、小紅出獄後要安排好就業，要引導走正路；

　　四、拿出一億元捐助災區人民；

　　五、給李良的銀行戶頭存五百萬；

　　 ……

　　「各位，一切都結束了，這場狂風暴雨般的黑色旋風停止了。這場黑色旋風下沒有成功與失敗者，留下的只有殘酷與卑劣。我們要認識到這一點，也必須認識到這一點，我們對那些在黑色旋風下蒙受塵埃的人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為了停止這場毫無意義的黑色旋風，我只能選擇離開，只有我離去了，才能完全終止黑色旋風計畫的繼續實施。我走之後，你們要停止一切攻擊行動。記住，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將成為過去，留下的沒有緬懷只有記憶，你們要在記憶中總結經驗、記住教訓，要尋求一條新的商路，一條沒有血腥、卑劣，只有坦途的路……

　　「去尋覓吧！我在遙遠的大洋彼岸為你們祈禱！為你們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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