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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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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燕開始發出抽泣,覆蓋著她的床單在簌簌顫抖。她那壓抑的嗚咽聲,飽含著傷痛、屈辱和無限的孤獨。 門被輕輕地關上了。 良久,夕燕止住了哭泣,她昏昏地睡過去了。 夕燕的丈夫拉瑞,一次都沒有來看過她。因為他自己也病倒在醫院裡。 就在平安夜那晚,夕燕魂不守舍地獨自離開了家,拉瑞百無聊賴,就去了Downtown一家小賭場賭錢,他的運氣可以說是開天闢地頭一回這麼好,因為他玩牌九撲克,居然拿到了一副Royal Flash (同花大順)!而當時累積的獎金,已經高達三萬多塊了。可憐的老人興奮過度,當場就血壓升高,還未等及發牌員將籌碼算好,整個人就癱倒在了椅子上。賭場警衛緊急呼叫救護車,直接把他送進了附近一家醫院搶救。還好,命是保住了,但身體狀況卻不很樂觀,醫院也正為聯繫不到他的家人而焦急萬分。 也是碰巧,員警按夕燕駕照上的住址尋去,剛好碰到拉瑞所就診的醫院的人在門前徘徊,門鈴久久地響著,卻無人應答,因為他們的房客──那個寄居的美國男人,早已于數天前回家鄉過耶誕節去了。 兩撥人相互一問,才得知這一對倒楣夫妻的情況,感慨一番,各自作了記錄,分別打道回府。 天黑得很快,大約才五點多鐘,就已經夜幕低垂。 夕燕再次從噩夢中驚醒。她睜大眼睛,忽見四周一片黑暗,忍不住驚叫起來,守在門口的員警聞聲而來,護士也趕忙進來察看,燈亮了,周圍這些人的安撫,令夕燕的情緒逐漸平伏下來。 她十分配合地給員警做了筆錄。臨末了,她抓住最後一個要離開的員警的衣袖,問道: 「你知道我的朋友雪玳嗎?我可以給她打電話嗎?你知道我的手機在哪裡嗎?」 員警答道:「醫生說你需要靜養,不宜過多受刺激。目前最好不要給雪玳女士打電話。你還有可以聯絡到的親人嗎?我們無法跟你的丈夫聯繫上,因為他正住在另一家醫院裡,恐怕幫不上什麼忙。另外,你的手機就在櫃子裡的手提包裡,你可以告訴護士取給你。」 啊,怎麼拉瑞也住院了,夕燕的心情一陣黯淡。 「啊,你知道雪玳,她來看過我嗎?」至少這個消息,令她感覺一些欣慰,不覺得那麼孤單了。 「是的,她來看過你,不過她今天恐怕沒有時間來了。」 「哦,為什麼?」 「她正在籌備葬禮。」 「葬禮?誰,誰的葬禮?」夕燕吃吃地有點語無倫次。 「查裡斯,她的丈夫。中槍身亡。」 員警話音剛落,門外的同事探頭進來催促他離開,他就急忙出去了。 夕燕的心臟好像被子彈擊中。即使是躺在床上,她也眩暈了,四周的物體全部飛速地旋轉起來。 「中槍身亡!中槍身亡!…… 」 這句話,在她的頭腦裡嗡嗡地發出刺耳的聲音。 「天啊!雪玳,我都對你幹了些什麼啊!」夕燕內心發出撕心裂肺的痛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她艱難地移動著自己的身體,她要去到房間另一邊的櫃子裡去拿電話,周身無一處不在發出痛楚,一不小心,她滾到了地板上。她忍著疼痛,慢慢地爬向櫃子,還好,她的手提包就放在底層,她用顫抖的手打開手袋,找來找去,也不見手機的蹤影。 她心急如焚,再爬回床頭,這時候,無論她怎麼努力,也無法讓自己站起來,重新回到床上。 她只好按了鈴。 護士立刻推門進來,一見她坐在地上,身體斜靠在床邊,吃了一驚,趕緊叫來另一個護士,兩人一齊費力把夕燕弄回床上。 「小姐,你這樣做太冒險了,有什麼需要,可以按鈴叫我們,若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們責任重大啊。」護士責怪夕燕。 「對不起,我、我不想麻煩你們,我就是想打個電話。」夕燕萬念俱灰地喃喃。 「打電話啊,這裡有。」護士抬手從病床後上方的牆角,拿過一部電話機遞給她。夕燕的頭一直不能靈活轉動,難怪沒看到這部電話機就在床背後。 抓起電話,夕燕的雙手都在發抖,她抖抖索索地按下了那個熟悉的號碼,然後把話筒湊到耳邊凝神諦聽。 電話裡傳來嘟嘟的占線聲。過了一會兒,夕燕再撥,還是占線。連續撥打了十幾分鐘,仍舊是占線。 這時候,夕燕忽然喪失了勇氣,她沒有力量再打下去了,她該如何面對雪玳?此刻無論她對她說什麼,也無法改變查裡斯已死的事實,也不能夠安慰她的悲慟。夕燕深知雪玳跟查裡斯非常恩愛,可是,查裡斯卻是因為自己而死,雪玳會原諒她麼?想到此,夕燕心亂如麻,她想大叫,這個世界太不公平!可是,她沒有叫出聲來,聲音卡在她的喉嚨裡,已經變成了嗚咽,她像一個小女孩一般嗚嗚地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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