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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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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這都是市場化的產物了?」鄭江海搖了搖頭,把報紙丟到一邊。「難怪這些報紙做得這樣粗俗,封面淨是些一夜情、同居試婚做標題吸引眼球,裡面的廣告也大多是些牛皮癬,什麼皮膚病、性病、早孕、人流。看了這些報紙還能吃得下飯?」 「老大,尚京這地方比不得北京上海,也比不得廣州成都,那些好吃的排檔說不定就開在公廁邊上,還是那種破破爛爛芳香四溢沒人管理的老式公廁。可就只有這樣的地方才會生意火爆。要是你沒來之前,把這裡想像成一個很有文化很有品位的地方,那就大錯特錯了。」賈布德得意地向自己的領導彙報自己的心得。 唉,在下飛機之前我還在想從文化著手在這裡大幹一番呢!鄭江海無語了。如果一座有著兩千年歷史的文化古城,那些優秀的高雅的人文基因沒有沉澱下來,一代又一代繼承和發揚光大的,都是老祖宗的爛腳丫和陋習,那是一件多可悲的事啊!尚京真的就這樣粗鄙,像這些小報反映出來的那樣粗俗得無可救藥? 「當然,有可能尚京民眾的品位被這些無聊的媒體歪曲醜化了。他們骨子裡也可能流淌著貴族的血,但他們不得不耳濡目染這些文化垃圾,久而久之,整個城市都顯得俗不可耐,以俗為美,以俗為榮了。其實,在這堆報紙裡面,日報類的只看一張就足夠了,其他的不過是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在複製同樣的內容,而那幾張小報,真正做得有點品位的反倒是生存得最艱難的《尚京都市報》和《玩物報》。可惜,照尚京這樣惡劣的報業競爭,它們肯定會死得最早。對這件事,老百姓無力回天,只能看你怎麼妙手回春了。老大是資深的政工出身,對辦報這檔事小試牛刀就可以搞定。」賈布德扭過身子,向鄭江海豎了豎大拇指。 這小子,真是越來越油滑了。聽起來,他倒更像領導在給部下安排工作。不過,要真的想在尚京的人文方面有所建樹,還必須得從這些媒體抓起,畢竟事關喉舌。「小賈,你說得有道理,看來我得把重點放在報業整頓上。」 「老大英明!我就料到老大會這麼決定,所以自作主張為你安排的第一批客人,就和報業密切相關。」賈布德笑得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什麼人?」鄭江海倒急於想見到尚京這幫所謂文化精英。 「就是《尚京日報》報業集團的一幫大佬,也是尚京媒體圈呼風喚雨的大人物。有集團總裁卓一群,她也是去年下半年才走馬上任的,下邊的人背地裡都叫她卓太后、母老虎。以前是《尚京時報》的創辦人之一,後來到新聞出版局當了幾年處長和副局長,調到報業集團算個外來戶,不過已經樹立了自己的威信。還有就是幾大報的總編:《尚京日報》總編王政,算是朝廷命官;《尚京晚報》總編李鐘,從晚報底層花了二十年做到了總編,跟卓一群好像有些不和;《尚京晨報》總編張有才,曾經在時報和卓一群共事,算卓的死黨;《尚京女報》總編莫文婭,尚京出了名的才女,以前跟卓一群、《尚報》的總編文清是西南大學的三大才女,也是同班同學,只是後來不知為什麼和卓搞僵了,但因為女報是全城最有影響的週報,她仍是報業集團的高層之一。」 「那宣傳部有人參加嗎?」 「沒有。本來卓一群請李部長一同出席,那老頭稱身體不適拒絕了。不知道他哪根筋不對了,這麼難得的機會都不當回事。」賈布德嘖嘖為李部長歎了口氣。 「我初到尚京,第一個要見的理應是張市長才對。他知道這個安排了嗎?」鄭江海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老大你放心,我事先已經請示過張市長,他還在外地出差,要明天才回來,聽說你一到尚京就要跟媒體圈的要人見面,連連稱讚你敬業呢。他還托我轉達他的問候,因為他行程安排得很緊張,恐怕不能親自打電話歡迎你。」賈布德說得眉飛色舞。 「他真是有心人。」都說官場江湖,江湖規矩一點都不能壞,事實的確如此。鄭江海終於有些釋然地向後靠了靠,謹慎地閉上眼。太累了。車上這半小時的行程,怎麼比過去的幾個月還要累啊! 媒變 二 天宮大酒樓,毗鄰報業集團大廈,毫不起眼的三層樓平房。當街的外牆上,霓虹掩映中,爬著一隻巨型龍蝦,精雕細刻的觸鬚和前螯高高地伸到房頂上空。還有什麼地方,比在這裡為新到任的副市長接風更合適呢? 「這裡被稱為報業集團的指定食堂。」賈布德為鄭江海打開車門時,介紹說。 「食堂?看樣子報業集團的經營狀況好得不行了!是集團的第三產業?」鄭江海特意瞻仰了一番那只巨無霸龍蝦。 「不是。只是集團所有公款招待宴基本都在這裡,吃的不是味道,是排場。當然,這裡應該少不了集團大佬的股份。」賈布德緊跟在鄭江海身後往富麗堂皇的酒樓大廳走。 「那誰是孫猴子,來一出大鬧天宮呢?」鄭江海不露聲色地幽了一默。 「肯定不是我。」賈布德很得體地笑了笑。他看上去機靈得像只猴子,但絕不會幹大鬧天宮這種冒險的事兒。 孫大聖,變了個二十多歲的小寡婦。她要上墳降香把紙燒。哭了一聲天,叫了一聲地,哭了一聲:丈母娘的姑爺,婆婆的兒子,大伯伯的兄弟,小叔子的哥哥,大姨子的妹夫,小姨子的姐夫,我那沒出服的堂叔伯女婿啊!你怎麼死了?你活著宗宗件件樣樣俱都好。你死了我覺得什麼都變了,大伯子當家愛喝酒,小叔子脾氣暴得慌來愛吵吵,小姑子本就是個調唆女,大姑姐住家愛把理兒挑,老公爹總說我是犯克的女,老婆母整天沒日地瞎叨叨,嫌我燒火燒得柴禾費,啪啪啪,燒火棍就把我的脊樑骨敲。也是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就撲通通,把我推了個仰扒跤,摔了胯,扭了腰,蹲了胯骨肘啊,磕了後腦勺,把我六個月的身子就給摔掉了…… 鄭江海年輕時在鄉里聽過的一段大鼓戲《大鬧天宮》,那些調皮風趣的唱詞竟還記得一多半,不由在心裡哼哼起來。現在,他正在深入的這座天宮,哪個齊天大聖會來鬧它個天翻地覆?或者,只是一幫腰包飽滿的文化精英,捉兩根「金箍棒」在精緻的盤子裡大鬧一番,將燕翅鮑搞個不得安生吧。歲月已經教會他樂觀,或者,他主動學會了自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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