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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人。對,我們只不過是一群渴望追求不俗的俗人。我就希望以後經常聽到大家不同的聲音,這才叫真正的百家爭鳴。說句實話,莫總編,你們的女報做得很精緻。」鄭江海再一次做了會議總結。

  「謝謝。」莫文婭端起茶杯,輕輕地呷了一口。

  「鄭副市長,莫總編的女報是全城乃到全國都很有影響力的週報,很受女性讀者的歡迎。要是你太太和女兒來尚京,一定要向她們推薦,真的值得一讀。」卓一群說話的時候,意味深長地看看一臉漠然的莫文婭。

  「不過,我個人還是比較喜歡嚴肅的東西。畢竟傳媒代表的不只是個人好惡,也不是那些名人的吃喝拉撒。我希望,傳媒的理想,是在座各位媒體精英最根本的追求。」鄭江海象徵性地向在座的人舉了舉杯。

  傳媒的理想是什麼呢?二十幾歲在部隊當通訊員的時候,還曾經立志要當一名真正的記者,成為主持社會道義的無冕之王。幾十年過去了,除了官場上的作派,自己又學到了什麼呢?當年的理想,現在還剩下些什麼?就是對這群所謂傳媒精英說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希望他們當成最高指示改變他們早已變形的傳媒觀?可能嗎?

  他對自己搖搖頭,在心裡輕輕地歎了口氣。看來,今後要走的路已經荊棘叢生。

  媒變 三

  仙湖花園的夜,靜謐得只有輕柔的蟲鳴。錯落有致的高級花園洋房,眨著溫柔的睡眼,縈繞著幸福的夢囈。

  穿過兩尊半人高的漢俑仿製品,寬敞的房間裡隨意卻又別有用心地陳列著大大小小的陶俑和青瓷。幽藍的光影深處,一張明代雕花的紅木大床正在歡快呻吟,三重床簷跟著主旋律發出優雅而輕柔的和聲。

  一場有預謀的暴風驟雨總算消停。東方石將手指停留在文清的腰間,滿足地閉上眼,輕柔地撫摸她還嬌好光滑的皮膚,想像摩挲一件珍愛的青瓷。他想起兩年前跟她一起看的那部電影的臺詞,「仙湖,美麗的青瓷,在我的手中柔軟得如同你的肌膚」。

  「你有病啊?都半老徐娘一個了,你犯不著用電影臺詞來哄我。」她把臉在他的另一隻手臂上蹭了蹭,伸手摸到他突出的胸骨和更加突出的肋骨,趕緊縮了回來。這個曾經熟悉到毛孔的男人,如今已經陌生得令自己後怕。

  「親愛的,我們不是正在『周漁的火車』上嗎?」

  「我早就下車了,是你非把我又拽上來的。」

  「明明是你還惦記著車上的我吧?再說,我們當初分開也不是你情我願。現在看到清清一天天長大,我看到她就總是想到你。」

  「我們已經分開多少年了,你恐怕記不得了吧?我們的女兒都十五歲了。就為了什麼事業,我們這樣做值得嗎?」她鼓起勇氣把手貼在他尖刀一樣突起的肩胛骨上。

  「你說呢,寶貝?」他也說不清了,也許壓根兒就沒想過值不值的問題。畢竟很多現實的問題,並不是只有唯一演算法和唯一答案的數學題。

  「我們為什麼要這樣對自己,這樣對女兒呢?」其實,她並不奢望得到答案。

  是啊,為什麼我們要分開呢?他的手繼續游離在她保養良好的身體上。哦,那些致命的青瓷,並不因為它們表面像她的肌膚一樣充滿誘惑而吸引他,那是因為什麼呢?這一對曾經的神仙眷侶,為什麼會在女兒五歲那年勞燕分飛?為了分房?因為男的花心女的偷漢?因為別的更不可告人的目的?他們的關係,已經成為圈內捉摸不透的一個迷。事實上,已經沒有幾個人知道他們曾經是令人豔羨的才子佳人組合。漸漸的,連他們自己也記不清,十年前為什麼秘密分手。

  分手後,她在同學莫文婭創辦的《尚京女報》主持情感版,是圈內有名的美女作家。如果在女報繼續幹下去,也許她有機會與安妮寶貝,或者衛慧、棉棉們分享美女作家或身體作家的盛名。俗話說,一山容不下二虎,何況是兩頭母老虎!兩年後,尚京傳媒圈兩大美女作家分道揚鑣,她投靠到當時在《尚京時報》任總編的卓一群同學麾下,兩人相處甚歡。不久,《尚京時報》創辦下屬週報《尚報》,她成為新報紙的總編,更是與莫文婭水火不容。一年後,卓一群升遷到新聞出版局,她也坐穩了《尚報》總編的位置。而他呢?他開始了帶著女兒獨居的生活,因為自己迷戀的女人不再像從前夜夜相伴,他迷上了有著同樣光滑細膩肌膚的青瓷,並成為圈內對陶俑和青瓷頗有研究的專家。也因此,他很快受到有共同愛好的李鐘的賞識,先是隨李鐘主持晚報副刊編輯工作,後來,李鐘多年媳婦熬成婆,升任晚報總編後,他也順勢被提拔為副總編。兩年前,他正是以這個身份找到投資者,願意出錢讓他創辦一份真正意義的休閒週報,連名字也與他的個人愛好最貼近。《玩物報》?當老上司李鐘聽說這個報名後,只說了一句:只要不玩物喪志就好。

  玩物就會喪志嗎?這些年來,他想念著文清,青瓷成了不可替代的替代品。寂寞難耐時,他懷抱青瓷花瓶也能找到快感。獨自坐在那張氣派陰森的紅木大床床沿上,他時常會臆想古人的洞房花燭夜,遙想才子佳人淺醉溫存的情形,甚至會在床單上遍尋那抹荒唐而神聖的落紅。他至今還耿耿於懷的,竟然沒有跟她完整地舉行過初夜的儀式。像她那麼漂亮而風騷的女人,恐怕連自己也不知道初夜獻給了哪個看似風流倜儻的男人。但他還是耿耿於懷。

  儘管離了婚,彼此想念得不可救藥時,他們還會在那張大床上來一次驚天動地的鵲橋會。他不能保證,她多年來還獨善其身,別的男人的陰影也在她光滑美好的身體上揮之不去。只要巫山雲雨成為過眼雲煙,他就能輕易地在她身上看到別的男人的爪印和口水殘留物,就像在完美的青瓷表面找到刺眼的瑕疵。他也不能保證,自己在分居的這麼多日夜還為她守身如玉。像他這樣看上去有才氣而事業也小有成就的男人,本身就是虛榮女人的一包毒藥,雖說不至於常有美女來自薦枕席的事發生,但主動勾搭兩句便半推半就完成一樁風流案的事,卻總難免發生。唯一的原則,除了文清以外,他從不帶別的女人穿過他那一屋精緻的青瓷,在那張多少有著神聖象徵意義的紅木床上行「苟且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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