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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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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將這些說出來,為了避免別人用那種複雜的眼光盯著我,像面對一個侏儒或者玩弄巫術的人。從少年起,我便發現生活中,語言很難說清我要表達的東西,辯解只會加劇誤解,人們永遠無法真正理解,倒不如讓世界活在自己想像之中。 多年來,我把身邊的人分成三種類型:一種人,不用說話,僅憑一個眼神就能心靈相通;一種人,說得越多,離得越遠;還有一種人,各說各的,互不干擾,既不親近也不疏遠。第一種人是神話人物,世間少有,第二種人覺得活著真累,第三種人像對著石頭自說自話,反正無得無失,所以,我更願意選擇沉默。 成為一名普通編輯之後,有一天,我坐在主編室,向禿頂的中年主編陳述我要離開雜誌社的理由,十分鐘之後,始終一言不發兩手交疊在肚子上傾聽著的主編,習慣性地清了清喉嚨,語氣謹慎地說,那麼你認為多少錢的薪水可以讓你改變想法,你可以很坦誠地說出來,我們再研究研究,原則上,雜誌社希望能夠盡最大所能留住人才,你知道,培養一個優秀的編輯需要花費不少精力,而你完全勝任現在的工作。我聽出他的言下之意,我走投無路的時候,這家雜誌社收留了我,在這之前,我對編輯工作一無所知。我的辭職與薪水毫無關係,真正的原因在於我想離開那座城市,因為無法忍受那裡潮濕而陰冷的冬天。可是我知道,我說得再多,最終也無法讓主編明白我的想法,所以,我像往常一樣,很輕易就放棄了解釋,繼續留在雜誌社,在那座城市邊緣等待著冬天來臨。 我也不喜歡梅城的冬天,梅城冬天更加陰冷而潮濕,房子裡的空氣凝重,走在街上,從頭到腳,每一根頭髮絲和衣服纖維之間的縫隙裡似乎塞滿冰碴。梅城冬天留在我記憶裡的唯一印象便是冷,徹骨的寒冷,而此時的梅城,時而酷熱,一場連綿數日的大雨之後,又似乎跨進了深秋。我離開梅城,也許潛意識裡,是為了躲開那些無窮無盡的雨季和冬天! 我一直懷疑自己是一個存在語言障礙的人,蘇銘的盒子裡裝載的過去,為我的疑慮提供了充分證據,不僅存在語言障礙,若干年前,慢性抑鬱症的病灶已經頑強地在我身上潛伏下來。從前的年少無知,致使渾渾噩噩一夢三十年,直到此時才大夢初醒,我終於明白一直以來,我是個病人,一個有嚴重心理缺陷的人。可是,這世界上,什麼樣的人才算正常人,有多少人不是像我一樣的病人,又有多少人每天不是生活在病態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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