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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過後,東菱再絮叨蜜蠟不再撇嘴,舒俱徠嬉皮笑臉蜜蠟也不暗裡笑他幼稚了:再討厭的人,只要堅持原則,就能做個合格的人了——原則對男人來說,也許更重要。

  大體看蜜蠟是沉靜的孩子,但蜜蠟從沒有默默無聞,十幾歲孩子表達感情的方式直白簡單,蜜蠟收到的紙條兒大大小小形形色色有上百,孩子們流行在新年互贈賀卡,入學第一個元旦,蜜蠟收到的賀卡塞滿了一個抽屜,有些賀卡的落款蜜蠟都沒聽過。那個年齡的女孩子間,流傳著一類閒話,內容是「**喜歡**」,在蜜蠟的年級,這種閒話乾脆衍生為「**喜歡蜜蠟」。「有很多人追我」的心理暗示是足夠讓一個小女孩子心花怒放了,蜜蠟有時也確實得意,頭疼時候則更多,因為這一類事帶給她更多的是麻煩。

  比如初一第一學期期末,下了大雪,很多孩子都放了車子在家步行上學,蜜蠟在一個黃昏和舒俱徠並肩緩緩走回家去,不知誰遠遠扔了塊兒凍得結實的碎冰過來,正砸在蜜蠟的額角上,蜜蠟抹了一伸手,掌心全是血。舒俱徠背起蜜蠟往醫院跑,血滴滴答答流了一路,舒俱徠的羊毛夾克洇了一大片。一周後蜜蠟去上學,臉色依然蒼白得讓媽媽直掉眼淚。

  舒俱徠幾次和東菱說要找出行兇者,可儘管拳頭攥得嘎響,兇手還是尋不到。過了好久,蜜蠟自己很偶然地查出來,偏偏經過結果又讓人哭笑不得:有天數學課,蜜蠟同桌被老師叫到黑板上算題,蜜蠟惡作劇要藏他的橡皮,待打開他的筆盒,卻拿出張折得好好的紙條兒,上款竟是蜜蠟,蜜蠟自然看了。原來那天放暗箭的竟是老實怕羞的同桌,原定目標舒俱徠,當時心情激動失了手,於是蜜蠟遭了殃。紙條兒倒是寫來道歉的,拿出來的勇氣卻是沒有,折折開開的紙邊兒毛了字跡模糊了,還好好的擱在筆盒裡。蜜蠟看完抿抿嘴,長長翹翹的上下眼睫碰了一碰,又把紙條兒原封放了回去。

  其實紙條兒還有另一半內容,大意是對蜜蠟表白,措詞生澀,遠比不上蜜蠟收到的一些優秀紙條兒來得圓柔,卻著實讓蜜蠟考慮了幾天。最後蜜蠟決定告訴舒俱徠誰扔了她,卻瞞下了緣故:舒俱徠鬼得很,說多了一定全猜出來,蜜蠟不想讓他意識到自己的特殊——對舒俱徠,蜜蠟有種說不出的心思。

  蜜蠟不由對同桌多注意了些,不過這男孩子實在普通,後來蜜蠟極力回憶,能想起的也只是他皮膚極黑,黑得連五官都模糊掉了。

  這類麻煩算小,蜜蠟升初二時遇的麻煩更大些,金髮晶是和這麻煩抱著團兒出現的。

  太陽晃晃,第一學年期末考總算結束,加之最後一科是蜜蠟歡喜的英語,考好出來的蜜蠟情緒不錯,慢慢走著,腳尖把個石子一路翻過去,一面心不在焉看風景,有人猛然出現時她幾乎要撞上去。

  蜜蠟身前很近地站個眉毛淡淡眼梢翹翹的女孩子,瘦到一把骨頭,皮膚極薄極白,下頦兒尖成銳角,眉眼細長得要延伸到額角去了,嘴卻小到只櫻櫻一點——這小口正說話:「你蜜蠟吧?」蜜蠟個頭並沒高到出格兒,這女孩子卻需高揚了頭才夠得到蜜蠟平視的目光。

  那時染髮還屬怪異至極,蜜蠟看她一水兒金黃的額發,覺到突兀得很;再看她素白裙子,又覺得衝突得很,一時竟忘了答話。那女孩子卻大大方方伸了手,輕輕搡蜜蠟一下:「不說話啊?」蜜蠟低頭,看她十個指甲蓋兒都塗得黑黑,很快反應出這女孩子正努力扮演什麼身份,於是擺出待街頭混混最明智的態度,不鹹不淡不高不低應了一句:「我是蜜蠟,什麼事兒找我?」女孩子熟練地朝後努嘴兒:「我哥想認識你!」

  蜜蠟循向一看,果然有個瘦高長髮的人靠在不遠牆邊,見蜜蠟看來,便吐了煙頭直起身。

  這邊女孩子一抬眼:「這兒都歸我哥罩!怎麼樣?」蜜蠟收回目光卻不說話,只對她一笑,徑直走向那人,先是一笑,再坦坦白白看他眼睛:「怎麼知道我的?」「見過你。」蜜蠟看他特意作出嚴正的表情,覺著好玩兒,又一笑:「為什麼想認識我?」他卻說不出,只拿墨黑的眸子瞟她。看他沉默,蜜蠟就自己說下去:「你喜歡我,找我,做女朋友?」他顯然沒想到蜜蠟竟這麼說了出來,猛地抬眼看她,仍不開口。蜜蠟再笑,笑得爛漫:「初二都沒上呢,我可沒想過交朋友。」說完要走的樣子,卻又轉回頭斜了眼波看他:「你想認識我,這不就認識了?」 幽幽停了停,等他抬頭看住自己,才又娓娓說:「認識歸認識,我沒想過交朋友啊。」又笑了笑,才返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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