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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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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長對勒子的思念讓蜜蠟想起羅硨磲:為了躲開他蜜蠟才到了酒店,而他竟也就這樣沒有了音信!羅硨磲的蒸發讓蜜蠟奇怪了一陣子,甚至有一點點失落,後來工作一天天加量,身體的疲憊吞噬了心事的氾濫,羅硨磲就逐漸模糊了面孔,蜜蠟覺得沒有誰能牽扯著心思,很好。 月長卻說女人生來是要放風箏的,總得絲絲縷縷記掛著那個飄搖的影子,不管他在多遠——月長那陣子癡迷上一本荒唐的詩集,蜜蠟暗暗笑過月長竟和香菱一個樣,卻不由自主想起羅硨磲。有幾晚他居然入了她的夢,迷朦中還改變了面目,是舒俱徠的樣子,蜜蠟一個冷戰醒來,沮喪得手腳冰涼。 「越想忘記的就越忘不掉。」蜜蠟很怕掉進這潛意識的漩渦,就申請調了夜班:晨昏顛倒能造成壓身的困倦,沒有失眠,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自然就不來了。 嘉賓軒開夜房的客人寥寥無幾,蜜蠟就隨手把每個走出電梯的客人都畫了像。帶蜜蠟值台班的是從總統套調下來的領班,尖牙厲齒,說起話來嗓子尖尖,是個標準的包打聽。她對蜜蠟的畫圖很感興趣,每進一個客人就要拿過去評點一番,她當然不知道蜜蠟有個朋友是維特魯威人,錯以為蜜蠟是無師自通的,逢人便說「嘉賓軒的小台班是個快速畫像的行家」,在最短時間內整個貴賓樓全知道了。 蜜蠟筆下的第六個客人是個頭疼人物,一出電梯就帶來了麻煩,以至於蜜蠟忘了畫像,這下包打聽可不願意了:「怎麼不畫她!為看你畫她,我星星月亮地盼她來,都等成長脖兒鹿了!你偏偏沒畫!」 「還畫什麼像。她要帶貓進客房,怎麼都攔不住,大半夜的讓我叫經理,還富麗堂皇地給貓用攢絲籠子裝進來,我很奇怪門童怎麼就能眼看著放她進來,經理居然也放行了,連交涉都沒有!直接讓客服中心做的夜床。」蜜蠟翻日誌給她看。 「咳!我忘了你是新來的了!」包打聽咽口水時伸直脖子——表示小喇叭即將開播,「她是白金VIP,每隔三個月就要來包次房間的!咱長住房特撥一間給她,你做常規時沒看見那個套間配了貓洞和寵物香波啊?」 「我以為是客人忘記的。」蜜蠟出著神笑了笑,「錢能通神,我算信了。」 「不光是錢呢!她有來頭的,都是有錢人和大官兒!你當她的來頭是什麼人?」包打聽特地頓了一頓,等蜜蠟追問,見蜜蠟還在埋著頭排她的布草清潔表,她失望得很,撇撇嘴,卻忍不住叫蜜蠟,「誒,你聽沒聽我說啊!」 蜜蠟點點下頦兒,這稍微的動作已經足夠鼓勵包打聽了。她湊近蜜蠟,壓低了聲音:「她啊——」包打聽曖昧地一笑,拉長的尾音嘎然而止,「是個雞!」 幾天後蜜蠟畫了第六個客人給包打聽看,她卻一副失望的樣子:「怎麼只有個背影啊!你不畫臉不跟沒畫一樣嘛?這女的長得可太不一般啦,」包打聽手指放在眼角,把眼睛拽成細長,做了個造作的姿態,「喏,這狐狸眼兒。」又噘高了嘴,鼻翼上也皺出淡淡的波紋,「喏,這勾搭人的小嘴兒!」 蜜蠟覺得她有些地方很像金髮晶,笑了一陣子才說:「不是不想畫,是畫不出。她的輪廓太淡,氣質又很特殊……」包打聽一口打斷她:「什麼氣質,雞誒!有,也只能是雞的氣質!」 蜜蠟蹙起小而圓滑的眉尖,疑惑地問:「我用心觀察了她幾天,挺嫻雅清淡的啊,看著是個有身家有內容的女人,怎麼會是那種女人呢?」 「咳不一樣!雞也得分金雞土雞呀,我猜睡她一晚上得掏個千把塊的!」包打聽又指指腕上已炫耀了多次的紫晶手串,「這麼貴,她那個難道能是個紫晶做的洞啊?!」 蜜蠟愣愣就爆笑出來,眼淚抖落在卷卷睫毛上:「真服你了。索性叫她『紫晶洞』得了!還得給你註冊專利呢。」 包打聽卻又正經了,一臉嚴肅地端詳蜜蠟畫的背影:「誒你還別說,這背影兒畫得真不賴,她就這騷樣兒,高高的個細細的腰,還有翹翹的圓屁股!」 蜜蠟很想好好看看這只金雞,可紫晶洞的包房總掛著請勿打擾,客房服務也得在她回來前做完,台班似乎根本沒有接觸她的機會,蜜蠟不免有一絲遺憾。 蜜蠟不知道,其實紫晶洞也注意到了她,有一天,這個神秘的大人物主動靠近了蜜蠟。 接晚班不久,蜜蠟接了個電話,號碼是紫晶洞房間的,女人的嗓音像浸入了米酒裡的圓子,香甜的味道是淡淡的:「你好。請過來一下。」 紫晶洞已開了門在等,她輕輕倚靠在門框上,門在身後虛掩著。蜜蠟走到她跟前才發現原來她真的高,比自己足足高出一頭。她不等蜜蠟說那套「您好請問」,直接就問:「你們那裡有沒有準備安全套?」表情自然簡單得好像在訂早餐。 蜜蠟搖頭,紫晶洞示意她等一下,轉身進房拿了個細細長長的銀夾,抽出兩張嶄新的紙幣:「你去買一些送到房間來。」蜜蠟看看說:「對不起,這太多了,您有零錢嗎?」她遞給蜜蠟一個小盒,柔聲慢語地說:「酒店裡賣的牌子我用不慣,你打車出去找找看這種,剩下的錢你拿著就行了。」這時屋裡傳出一個男人不耐煩的聲音:「你在幹什麼啊?快點兒過來!」她應了一聲,對蜜蠟淡淡地笑笑:「能快些回來嗎?」蜜蠟點點頭接過來,紫晶洞便關了門,高佻的身影隱入房間的陰暗那一刹蜜蠟聽到她說:「別急,我從勃艮地帶回瓶紅酒……」 半小時後蜜蠟回來,開門的是個男人,四十歲上下,兩鬢已經斑白,五官氣度都極普通,他只罩了件浴袍,隨意地拎著個高腳杯,劈面就問:「給你小費了嗎?」蜜蠟把剩下的錢和東西給他,他接了,嘟囔一句:「酒店的規定,你們不能拿小費。」冠冕堂皇地給了蜜蠟責備的一眼,縮回屋裡去了。 蜜蠟猜這男人就是紫晶洞的「恩主」了,沒想到第二天晚上又看到另一個男人。 那時都淩晨兩點了,紫晶洞由人攙扶著走出電梯,兩人經過台班時蜜蠟聞到濃烈的酒氣。和她同行的男人年輕,身材高大,眉宇軒昂,紫晶洞穿條瘦瘦窄窄的黑色裙子,一雙美麗的小腿從裙下探出,尖細的鞋跟淩亂地踏著,高綰了頭髮的腦袋東倒西歪地靠著男人寬寬的肩膀,未著首飾的腕子松松地攀住男人的腰,慵懶得十分嫵媚。 男人送她進了房間就沒出來,天快亮時才離開。蜜蠟猜了整整一個夜班,此時格外希望包打聽在——她尖細的嗓子裡肯定會冒出一千一萬種斬釘截鐵的判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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