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多倫多(77)

七十七

　　他們的小卡車停在教堂的停車場上，柳香香和老人一起抱著拼花被面往教堂走去。

　　進門的時候，她看見了坐在地上眯縫著眼睛似睡非睡的田建設。她把抱著的拼花被面交給了老太太，然後走了過去。她踢了田建設一腳：「誰讓你來這兒的？」

　　田建設把眼睛睜得像銅鈴那麼大，愣了一下說：「這是你的地兒？」

　　「就是不讓你來！」她又踢了他一腳。

　　他抓住她的腿，抬頭向天上望去，那只巨大的白色的熱氣球，悠然自得地垂在藍天的下麵。柳香香也抬頭望去，看見了掛在氣球上的那條巨幅標語：謝明在假日133房間等你!

　　「你神經病！」她收回視線，試著把腿從田建設的手中掙脫出來。

　　「你再鬧，我叫員警啦？」田建設不鬆手，他笑著，眼睛裡是淚。

　　「流氓！」柳香香想笑，卻哭了出來。

　　他們和兩位老人一起吃了頓中餐，老人邀請他們以後到這兒來滑雪。柳香香給他們留下了她在多倫多的電話位址和北京的電話位址。她和老醫生擁抱告別的時候，眼淚已經出來了，抱住老太太的時候，已經哭得泣不成聲，手都撒不開了。

　　再見了，柯爾先生和柯爾太太！

　　「你能開車嗎，你這可是無照駕駛？」

　　「員警一來，我朝他們齜牙咧嘴地一笑，就沒事了。」

　　無師自通，都是讓員警叔叔慣的。

　　高速上，田建設和柳香香的車並列往多倫多方向開去，田建設已經打電話告訴杜奔，他可以回家了。

　　「還活著？」他問。

　　「嗯。」田建設說。

　　中途，他們停在為開長途準備的休息中心。吃比薩的時候，柳香香說：「咱們差點碰不上。」

　　「碰得上，你一回多倫多，杜奔就會告訴我。說下一步的打算？」

　　「回國。」

　　「想到我會來找你嗎？」

　　柳香香搖搖頭，看著田建設臉上沒掩飾住的失望說：「我以為你再也不理我了。」

　　「你倒想得美。」他看著她，不說話。他發現他愛她，這愛像鐵鉤子一樣抓住他，他掙脫不下來，「柳香香。」

　　「嗯？」

　　「如果我說我現在心裡想的話，你會不會生氣？」

　　柳香香搖搖頭：「不會，只要你別讓我自己做飯謝你就成。」

　　「I love you.」（我愛你）三個字就這樣從田建設嘴裡溜了出來。把自己嚇了一跳，像犯了錯誤的頑童，他不敢看柳香香的眼睛。

　　「我是有夫之婦，你忘了？」

　　「沒忘。只是告訴你我的感覺，不犯法吧？」柳香香的敷衍，倒讓他冷靜下來，他直視著柳香香的眼睛說。

　　「我們說過，等我們老的時候，我們要有一座自己的院子，院子裡有一條用深灰色和絳紅色的磚砌成的小路，凹凸不平的那種。院子裡種著好多好多的花，有玫瑰、牡丹、杜鵑、雞冠花、指甲花。白天，我們坐在竹椅裡，聞著花香，聽著蜜蜂嗡嗡的聲音，讓太陽暖洋洋地照在我們身上。晚上，我們還是在院子裡，在靜靜的月光下，看著螢火蟲在花叢中一閃一閃地追逐，讓日子就這樣慢慢地從我們身邊流過。」

　　「你還愛他？」

　　柳香香搖搖頭：「他都不在乎我是死是活，我還愛他？可是曾經在一起的日子，不是那麼容易就忘記的。」

　　如果死皮賴臉地追她，她會不會同意？如果為了報答他，而同意和他好，那是他要的愛嗎？一個被自己的丈夫傷害的女人，也許很快就會投入到另一個男人的懷抱。因為她想證明自己還有人愛，而且她也需要一個寬厚的、堅實的肩膀來棲息，所以很可能找的又是一個對愛不負責任的男人。也許是傷透了心，對所有的男人都充滿了仇恨，不想再去嘗試婚姻。能從這兩種心態中超脫出來的女人，不多。

　　柳香香是哪一種？

　　「回去我就住你那兒了。」他面無表情地說。

　　「什麼意思？」柳香香防護意識極強。

　　「緊張什麼？我住客廳的沙發上。」

　　「我不同意。」

　　「你想睡那兒？」田建設想起她把床拆成了一堆垃圾。

　　「我不同意你在我家住。」

　　「這就由不得你了。」

　　田建設抓住她的手，揉捏著，勇敢地注視著她的眼睛。

　　他相信他的愛能給柳香香帶來幸福，他準備向她進攻。他相信感情的力量，他要用「愛」來征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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