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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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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林暉答應我陪我去吐魯番的事,雖然他一直沒有提,但我對自己說,他不會忘記的,我等他開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桌上的酒瓶越來越多,林暉一直沒有提及吐魯番。希望像是陷入了沼澤地,一點一點地下沉,環顧四周,除了茫茫的沼澤還是沼澤,沒有可以救命的樹枝,我快要窒息,於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杯酒漸濃,心事愈冷。 走出卡拉拉的時候,我已步履不穩,但是,頭腦卻出奇地清醒。我肆無忌彈地讓眼神追隨林暉,一刻不停,然而我卻始終看不到他的眼睛。快樂,不知在什麼時候,如超脫的靈魂一般離我而去,只留下一個空空地軀殼,麻木而空洞。 我們又一起去吃宵夜,其他的人不約而同地坐在了另一張桌子上。終於,我們有了暫時地獨處。林暉,坐在我對面,卻仿佛在雲的一端,遙不可及。毫無準備地,我哭了,眼淚洶湧地從眼裡滲出,仿佛和心事無關,與情感無關,只是一項工作,專注而執著地流淌。而我,只是一個道具,眼淚的道具。 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淚雨滂沱。周圍的一切,連同林暉,都變得模糊,我仿佛孤身一人,在大雨如注的夜裡,四周,除了雨,便是黑夜,雨淋濕了我的希望,也模糊了我的眼。朦朧間,好像有人坐在我的身邊,好像有人拍拍我的肩對我說什麼,可他們面對的,只是我的軀殼,我的靈魂,在那漫漫的雨夜裡游離,尋找著一個依靠。不知過了多久,好像雨聲漸稀,四周的一切開始還原,燈光,人影,還有坐在對面的林暉。我好像一個還了陽世的人,重新回到活生生的世界,開始有了知覺,痛楚,清晰地,在心裡蔓延。 「對不起。」我一開口便說出這句話,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抱歉。 林暉始終沒有看我,他給我碗裡夾著菜,用低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吃點東西吧。」 我看著林暉,說:「明天,你還陪我去吐魯番嗎?」雖然我知道已是不可能,但我依然不死心。 「我,我儘量。」林暉抬頭看著我笑,我才發現,他也醉了,「我能起得來,我一定能起得來的。」 林暉的話好像黑夜裡點燃的一根火柴棒,微弱而無力,雖然,它無法照亮整個黑夜,但無論如何,它也是一點火光。 回到房間的時候,已經淩晨三點了。離天亮還有五個小時。 一直到林暉離去,他都沒有再提去吐魯番的事。那一點火光,終於,一閃之後,湮沒在黑暗中。也許比起陪我去吐魯番來說,睡眠對他更重要吧。我翻了個身,將身體蜷縮成一團,試圖讓自己覺得溫暖。 清晨,一縷沒有多少溫度的陽光將我喚醒。我睜開眼,只覺得頭痛欲裂,喉嚨幹痛。我試圖回憶昨晚發生的事,卻如夢境一般,淩亂不堪,清晰地,只有悲傷的感覺。看看表,快八點了。手機無聲地躺在那裡,明知道它不會響起,我還是不死心地將它握在手中。我不知道何去何從。林暉,他此刻在做什麼呢?如果可以,讓我化作他的夢境吧。我只想和他在一起,我不想孤單地,在他的夢境之外徘徊。 八點了,手機一直沒有響起。要麼象個傻子一樣在房間裡等著林暉睡醒後給我打電話,要麼,我一個人去吐魯番。幾乎在這種想法出現的同時,我坐了起來,我決定去吐魯番。雖然,之前,去吐魯番的全部意義其實只是能夠和林暉在一起,但現在,它成了拯救我的方式,也許,它可以幫助我驅逐心裡讓人絕望的糾纏。 然而,當我坐在了旅遊巴士上,我才發現我錯了,我已經無可救藥。飛蛾選擇了火,是因為,那是它今生的宿命,也許,只有在焚燒之後,才可以涅磐。 車輪在高速上飛奔,對林暉的想念,如絲線一般在車輪上一圈圈纏繞,車愈行愈遠,思念越來越長,茫茫戈壁上,我走過長長的,思念鋪成的路。 車箱裡的歡聲笑語成為我淒涼的背景。我轉過頭,不忍看,不忍聽。我獨自坐在車的最後一排,對著窗外綿延的黑色戈壁,淚流滿面。林暉,為什麼,你不在我身邊?我從未奢求永遠,但為什麼,連短暫的擁有也這般地難? 思念沒有止境,路卻有盡頭。車終於在長長的行駛之後停了下來,到了第一站,高昌故城。 兩千年前的城池,如今,只是一堆堆聳立的黃土。寂寞,註定是繁華的終結。當年的市井喧嘩,金戈鐵馬,現在,都在這方圓幾裡,錯落而立的黃土裡。一城之頃,尚需千年風霜。而愛情呢,十日,也許足夠。只是,這千年的城池,有黃土為證,愛情若是走了,又會留下些什麼呢?大約只有那些觸摸不到的,悲傷或快樂的記憶,如影隨形。 人們紛紛拍照留影,我一個人百無聊賴地站在一邊,看著遠處赤紅燥熱的火焰山。同行的人看到我一個人沒有帶相機,好心地要幫我拍照,我一一委婉地拒絕了,因為,拍出的照片,終是少了一個人,我不要這種殘缺的記憶,在今後的日子裡,提醒我曾經的孤單。 站在這些廢墟之上,我突然有種強烈地念頭,想要回到烏市,雖然不能夠和他在一起,其碼距離,不再遙遠。這樣的念頭,一直伴著我,到火焰山,到葡萄溝,到回程的路上。 天漸漸黑了,我歸心似箭。我怕錯過了白天,又錯過了夜晚。 我給林暉發短信,告訴他,我去了吐魯番,現在在回去的路上。我希望他跟我說,等我一起吃晚飯。我想,我一定不再喝酒,我一定不讓他為難,我只要開心地,和他一起吃晚飯。 短信的提示音響了,我突然心跳地厲害,仿佛迷底揭曉前的一刻。 「老媽逼著我喝湯呢。」 我呆呆地看著這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腦子裡是一片空白。所有的想法,成了此刻對我最大的諷刺。我開始懷疑我來烏市的意義。 回到烏市,天色已完全黑了。走在陌生的街頭,我覺得自己好像一個多餘的人。這是別人的城市,別人的家,我只是一個來去匆匆的訪客,註定,無法停留。 司機走錯了路,把我帶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我茫然地環顧四周,恐懼向我襲來。我的第一個反應是給林暉打電話,然而,手機裡傳來的,是令人絕望的聲音,無人接聽。我一遍遍地撥著,始終無人接聽,「我迷路了」,萬般無奈,我發了短信給他。 還好,司機終於找到了方向,我回到房間,已經十二點了。手機突然響了,是林暉。我沒有接聽。他也該著急一下了。我心裡恨恨地想。手機一遍遍地響起,我始終沒有接。手機不響了,房間裡的電話又鈴聲大作。此起彼伏,像一場鬧劇,我則如同一個居心叵測的女巫,在這焦急的鈴聲裡,病態地尋求滿足。 終於,所有的鈴聲都停了,我感到無可名狀地空虛。我這是在折磨誰呢?拿起電話,我想回撥,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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