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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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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孩子的心田,也湧出了溫暖。 我們成婚以後那幾天,每天都是快意且逍遙的。白天乘著父皇的禦輦遊玩,夜晚他給我講山海經的故事,哄我入睡。他的身體要比韋娘的暖和,我睡相極差,但和他一起,我踢開被子時他總會給我拉好。而且他不像韋娘,不會數落我。有一夜入睡前,我蜷縮在他面前問:「覽,你是不是還有弟弟妹妹?你真的很會照顧小孩子啊。」 他笑著道:「沒有。但你也不難照顧啊。」 我道:「怎麼不難?以前華鑒容就說我是最難伺候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他只是嘴上說說,心裡也未必那麼想。」 我陡然想起來那天邂逅的北國琴師趙靜之,就咬著王覽的耳朵說了。王覽笑道:「他?那孩子年紀不大,演奏精妙倒出乎塵世。」 「我還欠他一塊糕點呢。」我笑嘻嘻地說,忽然覺得肚子裡有咕嚕的聲音,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 王覽笑了一聲:「我請他喝過桂花酒,也算扯平了。」 我搖頭:「怎麼可以扯平?好像我小氣似的。」 王覽嗯了一聲,又哄我道:「快睡吧,好慧慧。明天就可以聽趙靜之彈琴了,你要表示誠心,可以當面賞他。」 果然,第二日父皇召見了北國的樂人。他們的開場是歌詠,那少女紅豔的朱唇仿佛熟透的櫻桃。父皇看得目不轉睛,我問王覽:「她唱得怎麼樣?」他抿著茶水道:「好,可惜有些『為賦新唱強說愁』。」 「不如趙靜之吧?」 「趙靜之是陽春白雪,不過他卻沒有曲高和寡。」 「為什麼呢?」 王覽道:「因為他用心在演奏。比如人有喜怒哀樂,我們士人更有自命風流的毛病。可聽趙靜之彈琴好比臨山聽松風,你所聽到的只有自然的風入松林。」 我忍不住偏頭對父皇說:「父皇,趙靜之怎麼還沒有表演啊?」 蕭哲年老,反應卻快,聞言後便小跑著到北方使臣面前嘀咕。 清歌美人姍姍退下,趙靜之就接著出場了。那日的一身暗綠,今日換成了天藍,秀氣的臉上可以看見自心底裡發出的快樂。父皇一看就贊道:「出眾,又看著喜氣。」身邊的親信們也連連附和。趙靜之好像見到老朋友一樣,熱情地看了一眼王覽。隨後又瞥了我一眼,隨風舞了一下衣袖。 「聖上。」他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行禮,「不知想聽什麼曲子呢?」 父皇道:「撿好聽的來唱就是了。」 趙靜之的目光卻又轉到王覽的臉上,王覽也點點頭。 他推開琴弦,開始彈唱。 「遊戲五湖採蓮歸,發花田葉芳襲衣。為君儂歌世所希。世所希,有如玉。江南弄,採蓮曲。」此一曲,父皇左右都聽得興奮,北國的使者也面露得意之色。 「捲簾天自高,海水搖空綠。海水夢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 琴弦撥動王覽的感觸,他的雙目有點潮濕了。我方才憶起,王覽是在杭州長大的。 「思今懷近憶。望古懷遠識。望古複懷今。長懷無終極。」 趙靜之唱完,四周鴉雀無聲。所謂一曲三歎,正該如此。 這個少年,的確有一種超越身份的自得其樂。王覽代表父皇,親手把一個白銀箏賜給趙靜之。 「樂為心聲。」王覽沒有一點架子地說,「我也為你的境界高興。」趙靜之要拜他,他扶住不讓拜。 父皇道:「你不如就留在南朝,朕封你為樂官好不好?」 趙靜之拜謝道:「謝謝陛下,但靜之的母親在長安。靜之願和母親一起粗茶淡飯,心中也歡喜。」 昭陽殿方向突然一聲晴空霹靂,父皇手裡的酒杯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他從皇位上站了起來,面色陰沉。眾人也大驚失色,王覽捏住我的手說道:「別怕。」 這時,蕭哲跑到父皇身邊稟道:「皇上,娘娘不好了。」 天空霎時烏雲密佈,紫檀色的雲裹著灰邊兒遮蔽了日光。顧不得客人們,父皇撒腿飛奔向昭陽殿。我的手心出了許多汗,今天早晨請安時,母后神色還好,怎麼說變就變? 我們還是遲了,一時大意,我連母后的遺言都沒有聽到。離去了的母后像睡著了一樣,她換了一身湖綠色的湘裙,手裡緊緊攥著一隻荷包。 父皇摸了一下她的臉,回頭對我和王覽道:「她的臉還熱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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