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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三


   杜言麟和華鑒容各自上馬,跟隨我們到了行宮。一路上只聽得他們兩個說著路上的風景,我很小聲地對王覽說:「不知北帝的太子是何種人物,也不知他們此次,又會有什麼意圖?」

   王覽若有所思地說:「撥得開花繁柳密,才顯得出手法。我國近年物力人力稍強於北方,只要和會時從容一些,不輸大國風範,也就沒有什麼可擔心了。」

   晚間,行宮中,芭蕉和著碧紗窗,微風吹來,帶來秋天的第一絲消息。

   王覽問華鑒容:「覺得北杜怎麼樣啊?」

   華鑒容答非所問:「他是不是自幼學習魏碑的筆法?筆力已經深入骨髓。」

   王覽啞然失笑,看看我,我會意地點點頭:「覽當年也是如此說他呢。」

   華鑒容道:「剛才臣送別他時,他說他們的太子對南朝有些看法。明日和會時,如果可以從的,就從之。如果覺得不可以從的,就拒之。」

   我很詫異杜言麟身為北朝侍中,怎麼會說這般話。即使心向南北和平,此話也不符合他的謹慎作風。王覽想了想,解釋道:「會不會是北帝授意的?」

   我如墜霧裡,想著明天自會有分曉,也就不再去追究。

   晚上,齊潔給我梳頭發的時候,我突然感到一陣噁心,似要嘔吐,卻憋在胸膈之間。一時劇烈地咳起來。韋娘急急地跑進來:「怎麼啦?」

   齊潔跪在地上,仰視我的面孔:「陛下,要不要傳御醫。」

   我只咽了幾下唾液,自己長出幾口氣,好像舒緩了一些,忙擺手:「不用,大概是行車過久了。明天有大事,不要添亂了。你們也不要對相王說起。」

   韋娘過來,捶了幾下我的腰,半抱著我,細聲細氣道:「陛下,今夜就早點休息吧。下次再這樣,就得傳太醫了,身體要緊。」

   我笑了笑,點點頭。

   第二天,我又見到了北帝,他一點也沒有變。歲月,留在我和覽這樣年輕人身上的印記最為明顯,對他那樣年近半百的人,三年五年已經不會再起波瀾。

   太子站在北帝的身後,是一個個頭很高的青年。相對於他的年紀來說,顯得過於肥胖了一些。可能是沉湎酒色,他的面容在陽光下,浮腫很是明顯。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他的眼睛,眼珠子的四邊,都可以見到眼白,人們習慣於把這種眼睛稱為「白虹貫日」。他冷淡地看著我們,雙手都攏在袖子裡,也不打算說話。

   王覽對他的冷淡視而不見,環顧四周,面帶微笑。他的笑容好像有種奇妙的磁力,我肯定,南北朝每一個臣子都感到了溫暖與和諧。

   北帝點了點頭,對我笑道:「陛下,又在濟南重逢了。這三年,南北的交融,大家都占了不少便宜。」

   我也笑了:「陛下,說是大家,也就是天下的百姓。即使我們南北不通,你我的宮廷又何嘗少了一件對方特產的珍奇之物?陛下此次與太子殿下同來,也就是本著仁君之心了。」

   北帝眼睛寒光一閃:「陛下,如今您成長了。說起仁君之心,陛下領會的是什麼呢?」

   我道:「以一人濟四海,堯舜之心;以四海養一人,桀紂之心。是不是這樣?陛下比我年紀要高,自然可以評說。」

   北帝大笑:「雖然說朕壯心不已,但陛下的年紀,看到的,自然比老人多些光亮。」

   「陛下太客氣了。」我說。王覽此次並不打算代替我開口,站在我後面,怡然自樂。

   大家照舊入席,我和北帝談論著南北的貿易。北帝聽著江南的絲竹,口氣也不如以前那麼硬了。一直友好的氣氛,讓我暗暗松了口氣。

   太子一直沉默,眼睛肆無忌憚地打量我,使我昨天晚上湧起的不適捲土重來。王覽坐得離我近了些,他溫熱的呼吸就在我身後,這才令我穩定下來。

   北帝問:「坐在相王下手的可是華侍中?」

   華鑒容本在聽著我們談話,聽聞此言,謙卑地對北帝舉了舉酒杯,欠了身。

   太子突然插話道:「果然是很美啊!」這話本該是句讚美,可他口氣中的曖昧,卻使華鑒容一下子直起腰。

   覽急忙對北帝笑言:「和杜侍中也算平分秋色。只是他還年輕,相提並論,也委屈了杜言麟。」

   北帝正要回答,太子卻說:「今天,我們的樂師趙靜之不在,既然人們說南方也有鳳凰,南方的笛子聖手我也想見識一下。華侍中,請你為兩國皇帝吹奏一曲,如何?」

   華鑒容放下酒杯,肅顏道:「太子殿下,小臣是國家大臣,不是銅雀臺上的樂伎!」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絲竹聲,也戛然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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